简单的派镇
抵达派镇的转运站时,已经是晚上11点半了。我们所有的随身物品都要在这里卸下,然后靠人背马驮进入墨脱。在物流业非常发达的今天,墨脱县的大多数地方还需要靠这种原始的方式来运输生活必需品。
我们一行人和老校长在一家四川夫妇开的小旅店住下,随后一起吃了顿便饭。
趁着这个机会,仁青校长给我们简单讲述了背崩小学的历史和近几年的变化。
1993年,上海老人陈正第一次来到西藏。当路过林芝地区时,他被这里与世隔绝的封闭生活状态所触动,想为这里做点事情,他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在这里建一所希望小学。
1996年,陈正老人第二次进藏,与林芝方面洽谈筹建学校的方案。回到上海后,他向自己所在的单位上海市印钞厂党委汇报情况,得到了全厂的大力支持。带着印钞厂全体职工募捐的35万元,厂里出的25万元,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积蓄,1997年9月,陈正老人又一次进藏,亲自跨过了那段艰苦危险的路程进入墨脱,并亲自监工学校建设,种种辛苦自然无法言说,而且当时的陈正老人已然78岁,是近八十高龄的老人了。终于,学校在1998年建成,这里的孩子从此可以在家门口上学,他们有操场,他们有课桌板凳,他们的教室有屋顶。2005年,国家投资新建了一栋两层教学楼和学生食堂。不过,新修的学校食堂只能排队打饭,容纳不下学生在这里吃饭。
近两年,墨脱到背崩的路段已经能够通车,虽然路途十分难走,也只能过越野车,社会各界的捐助每年也有一些,这里学生的学习条件已经比十几年前好了很多。老校长乐观地相信,随着公路完全通车,墨脱县的教育状况一定会越来越好。
令我们诧异的是,老校长盛情地招待了我们,趁着我们不注意就把三百多块的饭钱结了。这让我们一行人十分过意不去,虽然饭钱不多,但让了老校长破费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我们想把饭钱给他,可老校长固执得厉害,怎么都不肯要。
不过,关于这饭钱,和尚做了一件让我们很意外的事。
第二天早上,我们要去游览南迦巴瓦峰,和老校长就此别过。我们就找和尚来商量,要让老校长安心把饭钱收下,毕竟,和尚是领队,又和校长睡同一间客房。
“我趁着校长睡觉的时候,把钱放到他口袋了。”和尚心不在焉地说。
哎,还真是没想到。
这一天晴空万里,可是我却因为夜里受了凉,肚子疼得厉害,错过了这正式踏入徒步之旅前最值得观赏的、也是自己期待已久的风景。
我的肠子都快悔青了,要不是自己太矫情,嫌旅店的被子不干净、霉味大,宁愿和衣而睡,也不肯盖被子,也不至于让自己留下这么大的遗憾。
刘朗和清平决定留下一个人来照顾我,于是相互推让着,让对方去观景台,我知道他们其实都很期待去看南峰的,便说什么也不让他们留下来。好歹说服他们和大家一起去了景区,我一个人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断断续续地睡了好几觉。完全清醒时,肚子已经不怎么疼了。刘朗临走时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可以封口的玻璃瓶,灌了一瓶热水包在毛巾里给我暖肚子,起了不少作用。
我这才仔细地环视房间,面积窄小,光线昏暗,几张木板床上面放着潮湿的被褥,摸起来黏黏的,依旧散发着刺鼻的霉味。
里面的情况: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几张床和被褥。踩着木楼梯下到厅阁楼上,有一条昏暗狭窄的走廊和几间卧房。房门都开着,能看见堂,同样也是木地板,因为长年的腐化,残缺不堪,每走一步都吱吱作响,像患有哮喘的老人,已经不起岁月的锤打。
闲来无聊,我便在手机的GPRS定位系统中,寻找派镇的标志。想不到派镇的标志居然是一间旅店--渝州饭店,也就是我们住的这家旅店。
据载我们来派镇的司机师傅说,渝州饭店是派镇最好的一家旅店,我探出头左右看了看,这才明白,他们所谓的好坏标准,就是以外部破旧程度来划分的。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家旅店在网上和驴友中知名度不容小觑。
没有洗澡的地方,只能简单地洗漱,真让人郁闷!我奇怪这里守着世界上落差最大的峡谷--南迦巴瓦大峡谷和雅鲁藏布大峡谷,应该不缺水呀,为什么不把大峡谷的水引过来呢?
记得以前和刘朗讨论,如果生在战争年代,我们都是革命青年,不幸被捕后,是否还会继续坚持信仰,决不叛变?我说,坚持信仰是没问题的,但是我一定会叛变,因为监狱里一定无法洗澡,对我来说,那比敌人的严刑拷打都难以忍受。刘朗当时还笑我有洁癖,因为不能洗澡而叛变,这是他听过的最无厘头的理由了。不过今天,我已经为我的“洁癖”付出了代价!
吃过早午饭合并的一餐,我独自到外面闲逛,派镇的街头,没有小贩,走完一圈只需几分钟,我来来回回逛游了几次,店铺用五根手指就可以掰算清楚,略显冷清。每个店门前都坐着一圈人玩扑克牌,时不时抬头左右顾盼一下,又继续沉迷在自己的乐趣中,总有旅游的人群来到这里,陌生的面孔对于他们来说不足为奇。
店铺内部跟都市的豁亮与时尚形成鲜明的对比,光线昏暗,门板破旧,潮湿不堪,食品不知道是否还在保质期内,寥寥可数的几件体恤上蒙了一层灰尘,已经看不出本色,人在里面站久了就会感到压抑。
在街头,我还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母猪领着一群猪仔在街道上毫无顾忌地觅食,偶尔横穿街道也很随意。两只品种不同的流浪狗卧在街心中央“交谈”着。甚至我从旅馆门前的家养小狗身旁走过时,它依旧安闲地熟睡着。人类在派镇,似乎不会让动物畏惧,更不会影响动物的雅兴。
在转运站的左侧,便是滔滔的雅鲁藏布江。此处的雅鲁藏布江虽然还没有进入峡谷地段,但是宽度已经有所收缩,举目望去,岸边是一些散布的农田和村庄,别有一番温柔平静的风情。远处的山岗上是大片随风舞动的经幡,再远处是一些影影绰绰的雪峰,时而隐藏在云雾之中,时而羞涩地露出“容颜”,就像蒙着面纱的少女,神秘而美艳。这景致宛若一幅流动的巨幅山水画,如此清晰地悬挂在眼前,无比赏心悦目!
在旅店厅堂的长椅上坐下,除了仅有的一张台球桌前玩着桌球的几个少年。在店门前,也站着几个黝黑的少年,他们憨憨地谈笑着,眼睛却时不时地向厅堂里张望,眼神中充满的期盼和渴望,表情没有任何的矫饰,询问店主这些孩子怎么不读书,店主愣了一下,很随意地说: “那些孩子都是背夫。”
背夫这个词对于外界人而言很陌生,在墨脱却是人们赖以生存的职业,它的价值和意义也淋漓尽致地展现在墨脱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