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足女神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女人,一种女人钟爱各式高跟鞋,一种女人乐于享受赤足,法国唱歌的女人大部分属于后者。不管是在昏暗暧昧的小酒吧还是光洁明亮的大舞台,唱香颂的大多歌者都是可爱、赤诚的女人。时代的进步让女人虚荣地追逐各种强势、闪耀、尖利的高跟鞋,殊不知,这种武器让大多数男人望而却步。反而是赤足的女人,风情隐约,让人惦念难忘。
当他拥我入怀
对我细语呢哝
我仿佛坠入玫瑰人生中
他说着爱的蜜语
或道尽生活平常
然而一切对我却非比寻常
我常常在想,经历坎坷的伊迪斯 · 琵雅芙(Edith Piaf)在演唱这首《玫瑰人生》(la vie en rose)时,心里是怎样的滋味?作为一个歌者,每一次的演唱,都是一场情感和身心的沉溺。我们为了保护自己,总是刻意忘却那些悲伤激烈的往事,但有的人却选择把回忆一再放大。 伊迪斯 · 琵雅芙所唱的《玫瑰人生》,甚至比法国的《马赛曲》还要有名,被无数的人以不同的语言在各种场合翻唱不绝。大部分的法国人,会把“玫瑰人生”奉为追求幸福的哲学—即使稍纵即逝的美好也值得珍藏留恋,过度追求永恒最终只能导致失望和痛苦。
1945年出世的伊迪斯家境悲惨,父母都是颠沛流离的流浪艺人。她的童年充满着遗弃、流浪、呵斥,但她对音乐的狂热和喜爱,让她的惊人天赋得以展现。7岁那年,她就和在马戏团当演员的父亲一同在西欧辗转演出。10多岁时,她和同父异母的姐姐一起成为流浪歌手,累了、困了,就在廉价的小旅馆过夜。19岁时,一个夜总会老板无意中听到了她夜莺般的歌声,从此,一个新星开始在舞台上展露锋芒。
有如神赐的天籁嗓音加上放松诙谐的表演,伊迪斯 · 琵雅芙成为法国香颂史上不可替代的小云雀。电影《玫瑰人生》这样重现她的时代—当琵雅芙终于克服舞台恐惧华彩万丈开声演唱之时,影片突然静音。琵雅芙的眼睛凹陷却清澈透明,身形消瘦却坚韧有力。寂静中,每一个屏幕前的人都能感同身受她的物我两忘。
伊迪斯 · 琵雅芙追求自由、个性独立,她在唱歌时被批评“太僵硬”一怒之下回到酒吧疯狂;不愿意事事按照计划,一意孤行让乐队苦等三个钟头。然而,决定她命运的其实并不是歌唱,而是爱情。
年轻时生活放荡不羁未婚生子,幼女2岁患脑膜炎不治夭折。当她终于遇上了真爱时,对方已是三个小孩的父亲,明知爱情难有结果,依然爱得死去活来。甜蜜总是短暂的,情人从美国来探望她,不幸遭遇飞机失事英年早逝。后来,她建立了家庭,但心中依然痛苦莫名。身体已不再健康,几次遭遇车祸、无节制地注射吗啡、醉酒纵情、挥霍健康、不在意观众和媒体的评论……直到1955年,她接到巴黎音乐人圣殿—奥林匹亚剧场的邀请后,伊迪斯 · 琵雅芙再次焕发出令人惊奇的激情和能量。这次演出获得极大的成功,鼓舞了她继续演艺事业的信心,随后开始的全美巡演,终点是纽约的古典音乐圣殿—卡耐基音乐厅。作为一个无可争议的国际巨星,她的声誉达到顶点。
1962年的9月,最后一次在奥林匹亚献演,9月25日,在巴黎埃菲尔铁塔,她为全世界演唱了Le Jour le plus long。推出最后一首名曲《爱情有何用》(A quoi ?a sert l’amour)、在南部戛纳海岸度过最后岁月,47岁的伊迪斯 · 琵雅芙平静离去。她的丧礼于10月14日在巴黎举行,数万名歌迷步行跟随至拉雪兹公墓(Père Lachaise),直至今日,墓前每天依然被崇拜者的鲜花缀满。
来,来看这玫瑰的人生,不论生长在哪里,不论歌唱在何处,对歌声与爱情,伊迪斯 · 琵雅芙不曾后悔。或许,她的《我心无憾》就是最好的注解—
不,没有就是没有,
不,我无怨无悔,
好的也行,我欣然接受,
坏的也罢,我全无所谓。
法国香颂的杰出者灿若繁星,但伊迪斯 · 琵雅芙给我的触动最多—如果你不曾遇到动人心魄的爱情,那是因为你的付出不够多。香颂的吟唱亦是如此,甜蜜的美好总是跟绝望的痛苦成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