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个战场,是大川找包(系情景再现,可能与真实稍有出入,大意如此)。原来大川不愿意从左边下去背包,现在是不得不从左侧下去了。下去走了一段,看到一团橙色的影子,高兴啊。再走近看,原来是个背包罩,白高兴!还得往下,一直往下,继续往下,哪里是个头啊?进了荨麻地,还没见包,再往下一点,都看见水了,终于找到包了。与我不同,大川的包经长途跋涉却没有散架。为了抢在天黑前找到包,大川飞快下坡,精疲力竭。现在要背包上坡,几近崩溃。大川都不知道能不能有力气走完这段路了,真要走不动,只能就地过夜了。大川对上面喊道:“我走不动了,你们能下来一个在后面推我啊?”“我们下不去啊!”这也是实话,咖啡和F都没有在这个地方下过坡,加上现在天黑了。“咖啡你在上面喊我名字,给我个动力,否则我可能上不来了。”于是沫鱼这边也听到底下传来了喊声和哨声,以为又发生什么事呢。沫鱼心里哒哒动。大川终于走到了左侧石阶之下。一盏苍白的头灯,一尊发黑的背影,坐在石阶下、悬崖脚之后,还有那喘息声……休息了好几分钟,大川终于,上来啦。这个高度至少离岸边有百二十米的高差,大川到底还是个强驴啊!
沫鱼还在到处找着丢散的东西。小驴和vivi已经坚持不住了,只得继续往上找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好舒服一点。vivi已经有发热、头晕的症状,vivi自己的心理也产生了很恐怖的预期。不过,意识还是依旧清醒,小驴也不让vivi睡,生怕她就这么睡过去,不停地和vivi说话。在沫鱼第一次丢包的位置边上,小驴和vivi又找了个平点的土窝子,坐了下来。这时小驴的套锅不小心滚了下来,一直滚到底。小驴不能离开vivi,我当然一件一件去捡,在最低的位置正好发现了我的挡风板,哈哈,要是没有小驴套锅的指示,这套子黑乎乎的挡风板我再找半天也不一定能找到。
我觉得东西基本上收齐了。F她们也到了,还带回了小驴一路丢弃的装备。F还说,我的路标非常有效。我收包的这段时间,和vivi还聊起了我曾经在走归云洞时大意失足,额头上砸了个口子,也蛮大,我第二天起来也就没事了,等等。大川打开了急救箱,取出了绑带、退烧药、消炎药等。F和咖啡现在打头探路,很快传来好消息,发现了一条横向的比较明显的山路。我说赶紧找营地,vivi可能不能再走了。在一面巨石下,是这条路向西下坡的口子,只有这里能放下一整顶帐篷。我把包重新打好,和小驴、vivi一起,赶到那里。要扎营,这里都不合格,因为在斜坡之下,不符合防落石、塌方、滑坡的原则。但没办法,也顾不得去想可能的后果。因为往小练地方向继续走的话,路很险,当时还不知会走成什么样;而且若考虑脑震荡,则vivi需要静卧,不宜再动,只能就地扎营。
把最宽的那个位置让小驴先打开帐篷,vivi先睡进去。我们用仅剩的一点水的一半,煮了锅粥,把粥的大半都留给了vivi和小驴。我们四个,还是以零食为主了。然后用纸巾,对身体进行了尽可能全面的清理,我说:“纸巾真是个伟大的发明啊。”但是帐篷里的vivi烧得更厉害了。大川说这种退烧药的药性很强,但是烧还在继续,情况反而越来越严重。小驴慌了,想拨110求助。我说110进来,找到我们,再带出去,也差不多要第二天了。那时候可能vivi也能自己走了。但是小驴不能眼见vivi的痛苦,到处打电话问人,关键是问医生。vivi有点想吐,电话里,医生考虑最严重的可能是颅内血肿,必须迅速就医,不能拖延。于是小驴联系110,第一次还爱理不理,我们分析是当地没有背包客遇难或遇险的先例,要是在浙江,老早惊动了,不过也许是云南的警察心思都用在缉查贩毒走私上去了。小驴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我们这时候已经忍受不住困和冷,我决定哪怕就一个小时,也要睡,于是找了个稍平的路段,把帐篷搭起来,半躺半坐地在里面,大川一开始不知道还能这么搭帐篷,本来都以为要坐着睡一夜呢,不过我这是从太白远门沟坡地宿营中得到的经验,把背包垫在帐篷下面,用来放脚,还挺舒服。
睡得挺深,但可能也没多久,就听到小驴的喊声。原来,和110通了几次电话后,110终于给小驴提供了小练地的村长(其实就是组长)的联系电话。小驴联系村长后,村长带了2个人进来。小驴为了接应他们,跑上跑下,又是喊,又是拿头灯照。果然是村长没找对地方,绕了一圈才找到我们。于是我们收帐收包。原以为vivi可以交给这3个人了,虽然有点年纪,但精神矍铄,身板硬朗。没想到他们说:出不去。因为前面还有一段非常危险的路,vivi如果靠自己走,就算有人扶,也不现实,连他们自己晚上都不敢走。建议还是等天亮后再走。小驴看vivi的情况,等不起。现在,似乎vivi已经就是个脑出血病人,最好今晚就医。小驴为了vivi,这时候非常坚决。我和大川在讨论这事,认为在不能确诊的情况下,医生是当成最严重的病来处理。我也一起督促村长,无论想什么办法,都是越快越好。于是,村长说只能叫村里来人来背人。给村里打电话,结果村里反应,过年,年轻人都喝了酒。后来打了一串电话后,村长说,会来的,来3个,会带上背架,每人200元(连打前站的这三位)。
于是我们等待。在等待中,也是为了保持清醒,大家聊天。村人说,他们一开始到了青木岭,没找到我们,听到小驴的喊声,才绕下来,青木岭那里有条大路,可以上山。村人说,这里前段时间刚死过一人,小伙子,山上滚下一块石头正好砸中头部,血流得一塌糊涂,背出去的时候已经死了,但死尸也要背啊。就离我们营地50米的位置。看来,不仅是我们的上坡路,同一个方向都是落石多发带,这可能是一条滑坡塌方堆积体。村人说了他们心中的营地,都是处于山脊上,显然,无意中非常科学。村人中有一位老者,应该也是最长者,头发斑白,记得后来问出他姓章。是个美男子哦,栗色的肌肤,脓眉大眼瘦鼻,球状头形,低颧骨深眼窝,已经不再具有明显的蒙古人种特征,倒是具备了雅利安人种的特征。坐车进河边寨时,就见到拖拉机上有个同样很帅的小伙子,难道是他儿子?不过让我倍增好感的是他的热情。刚到时见我一人在收帐,他就伸手帮我。后来他还提到,休息两天以后,可以带我们进山去玩,看瀑布看猴子,登抱儿山。听到大川提到我们被荨麻整惨的事,三个村人都哈哈大笑。他们说,这东西你抓它就没事,轻轻碰它它就蛰你。还示范给我们看。最后说,荨麻没毒,还能治关节炎呢,自己会好的。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是啊,很多事情,了解了就一点都不恐怖了。
原本以为马上就能走的我们,没有预料到等待会持续那么久。其实村人的谈话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提振自己的精神,以免睡着。虽然云南似乎永远都是这么大点的风,但是日夜温差却很大,冷、困,我们差不多都要坐在地上睡过去了。终于小伙子门到了。小驴以最快的速度收帐。村人小心地把vivi扶上背架,vivi的睡袋被用来缠在绳上给vivi当坐垫。然后上路。晚上,村人还是走得很慢很小心,虽然路对所有人都不好走,但我们还是轻易追上了他们。这路很多段路面很窄,有坍塌,必须小心下脚,而且只能放下一只脚。这回我们信服了——村民强调不能用担架,不是偷懒,而是确实担架施展不开。在此也给其他驴子提个醒:有些人会在不想走时轻易拨打110,以为有了别人帮忙自己就万事OK了,其实,很多条件下,就算别人想抬你都不可能,还是一样得靠自己走出去(vivi坐的背架,显然不是什么舒服的玩意儿),而且时间也不省。小驴看到这情形,就发现6个人相当浪费,其实最多两个人就够了。同样的路况,在四明山也多次遇到过。再说天黑,也看不清下面的坡有多高多陡,只是觉得应该很高,加上村人的反复强调,所以,不良的心理影响继续左右着这支多灾多难的队伍。然后到了第一个所谓营地,休整片刻后继续上路,直到第二个营地——路在此切过一道山梁,所以相对开阔。
大伙儿刚坐下,我想看看村人们下一步往哪里走。还没等我开口,村长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过来看看……”我忐忑不安地跟着,他顺路往前带我走了几十米,指着前方说,路很难走,这里是最难走的,晚上不能走了。的确,根本就没有完整的路面,这里土松石碎,植物稀疏(只有一些荒草和小灌木),塌方严重,这就是他们一直说的最难走的地方啊。等我回到营地,看其他村人都一个个找了舒服位置安顿下来了(其实就是找个平地坐着),不像随时准备起身的样子,我想,村长的意思是他们能做的只能这样了,病人再急,晚上也过不了这段路,一切都得等天亮。看来小驴的这串电话,只节省了前面走大概1000米的路的时间。不知道会不会对vivi造成什么严重影响。但是也没时间想那么多了。我们都要睡了。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他们打算天亮到什么程度开始走。于是以包为枕,席地而卧,什么都没盖,很快就睡着了。中间醒过几次,感觉风越来越大(光秃秃的山梁上,也没什么大树,风可不大嘛),胸口直发冷,但我一直觉得马上就要上路了,就忍着吧,其实我是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更别提加点盖身的东西。还好,后来没着凉。我醒的时候(一直没睁眼),听见村人一直没睡,聊天来保持精神。最后一次,大川对我说:“我冻死了,不睡了。他们在烤火,别人都去烤火了,去不去?”我说:“太困,就想睡觉,不去了。”就这样一直摊在地上,直到大川再次把我叫醒。天已经完全亮了,该上路了。太阳刚刚出来,其实因为东方地平线以上有云,我们看到的是太阳从云层中升起。vivi精神好多了,话也多了,看来情况没昨晚想的那么严重,就像我安慰vivi的那样,一觉醒来就没事了。我们都没事啦!
朝南是一座钟形的山,太阳还没有完全照进山谷,我们看到的是黑绿色的,神秘、伟岸、峭立的形象。后来我研究地形后才知道,这下面才是我们走那个所谓最难的难点绕过的第一个大弯。当然我们脚下也是峭立的山崖,它和对岸的山在远古的时候应该是一体的,丙贡溪就是切穿了它,才流入怒江,这个位置非常容易形成双层悬崖。我们的脚下只能望到黄草,根本没法望到崖壁和崖脚。朝西南,可以看到一个山谷的上步,右侧有一条白练悬在山腰。美男子说,他们要走到那下面(山谷里)去干活,上抱儿山可以从那里爬上去,很高很陡,比清浑水间的望海尖更高更陡。大川和咖啡也听到那话了……太高太陡的感觉。山谷的尽头就是当地人心目中的最高峰——抱儿山,几天来我们一直都没能见到抱儿山的真容——因为一直都有一片灰黑的云压着。右边分开一段位置,刚好能见到一个白色像窝头的山头,也是河边寨能见到的,那是真正最高峰(海拔3780米的大垴子)的位置。白色,就是有雪,但白色中有黑色的斑点。后来在点苍山,虽然海拔更高,但山顶的白却几乎没有。当地人说这山(高黎贡山)顶,一变天就下雪,山上很冷,我们会冻到的。看来就算是同海拔的比较,高黎贡山的山顶也更有挑战。朝东南方向,整个丙贡溪山前平原的美丽尽收眼底。绿色带嫩黄的油菜田,已经有枯黄的甘蔗地,露着棕色土的水稻田,一层层一块块,铺展向远方,东方的尽头是灰色的云和碧罗雪山的身影,而河边寨的屋舍,簇拥在山脚,静悄悄,右前方平原的尽头是丙贡村,就是那个有500多户的大自然村,真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啊。晨光很美。但我们要走了。
路是贴着山崖的。乍一看,可能不会觉得这是条路。因为由于坍塌滑落,没有连续的路面。但如果在路之外,则更是无立足境。我们的位置离谷底可能有200米吧,我们所在的位置已经陡得无法垂直向上走,而越往下越陡直至垂直于水平面,所以如果在这里绊倒,基本就等于跳崖了。就算被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小树挂住,恐怕也拉不上来(除非动用专业的岩降设备)。当然,这里的恐怖和溪谷里的难点不同,这里不需要相互协作,也帮不上。只要小心不摔倒,就什么事都没有。这里的恐惧对我们来说是源自陌生,就像一开始对荨麻的无知。而村民在晴朗的白天,轻装跑都没关系。但是,这对队伍中的其他人来说,成为了令其彻底放弃的最后一根稻草——“高黎贡山多少恐怖啦!”
在明亮的天光下,这次村人没有给我们追上的机会。背vivi的帅哥用20分钟(或者更短,这可能是我的时间),一口气不带歇地走完了这段路,令vivi好崇拜哦。在下一个休整地,我们已经看到期待中的玉米地了,转个弯就再也看不到相伴我们两天的山谷了。vivi和帅哥们在这里等待,我们也开始狂按快门。vivi对小驴谈论着什么是强驴……精神上已经基本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