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三月初,大雁开始排阵北飞,春天就已经苏醒。西西伯利亚、后贝加尔湖也依然十天半个月就吹送一些或强或弱的冷气团过来,掠过华北东北大地,旋转到日本海去与太平洋的暖湿气流碰面。每当这时,北京、东北乃至祖国各地的一些滑雪老炮,就从乍暖还寒的空气里,嗅出了春雪飘落何处的信息。于是,兴冲冲地打点行装,呼朋引伴,奔赴长白山、北海道,甚至更遥远的惠斯勒,参加一年一度的春天滑雪盛宴,尽享完整雪季最后的狂欢。
08年的3月8日中午,来自北京和沈阳的两支队伍,三十来个雪友,不约而同地在北海道札幌的新千岁机场落地。半数以上的人,目的只有一个,体验北海道留寿都和二世古雪场的Back Country——野山滑雪。说白了,就是扛着雪板,背着包登山头、钻树林、滑野雪。留寿都和二世古雪场山高林密,规模宏大,坐落在海拔1986米的羊蹄山山麓,共拥有三十多条滑雪缆车,七十多条雪道。但是,最吸引世界各国滑雪发烧友眼球的不是它们的机压雪道,而是山头山梁山沟和森林里的粉雪(Powder)。甚至在夏天,人们去南半球新西兰皇后镇的滑雪胜地,在当地的冬季运动报刊杂志上和滑雪缆车的护栏上,你都能发现推介北海道粉雪(Powder)的文章或广告。
野山滑雪不仅意味着是全地域滑雪,更像是全天候滑雪。短短的六天时间,雪友们经历了风雪、雨雾、阴霾、阳光的轮番洗礼。变幻莫测的天气和雪况,严峻地考验着同学们的意志,也在滑行技术和体能及雪感方面,给予了有志者更深刻更细腻的磨练。
3月10日晚,沈阳和北京的两支队伍约定,次日早起,一同扛板登顶,然后一字排开,从东北坡爽滑粉雪呼啸而下。没想到次日狂风大作,天昏地暗,登顶的Back Country 通道被迫关闭。大家只好在沈阳领队葛哥、北京领队阿强的带领下,遁入比较窝风的东侧沟梁的大树林里,借助中、下两段防风缆车,野滑了一整天。入夜,天降新雪,但只有四天滑雪行程的沈阳雪友们按计划第二天就要启程回国,留下了些许遗憾和明年再来的念想。
3月12日,雪过天晴。晨曦初露,北京的十多位雪友就起早用餐,全身披挂齐当,急匆匆地换乘三级提升缆车上山,前进到登顶通道入口集合。入口与山顶的高差大约有100多米,斜长的通道长约400来米。来自世界各地各种肤色各种年龄的野雪玩家,或扛或抱或背,以各种姿势携带着各式各样的雪板,排起细细的长蛇阵,在狭窄蜿蜒的山脊上缓缓蠕动,一步一挪地向比罗夫山顶攀爬,场面实在壮观。强烈的紫外线照射,又裹着滑雪衣裤,不太透气,还要负重向上攀登,人人都汗流满面,多少有些艰辛。
峰顶的海拔高度不过1308米,雪景却相当让人震撼,不亚于这个时节欧洲阿尔卑斯山海拔3000米雪山的景象。一座小约20平方米的简陋避难所,几乎被北风吹裹的大雪掩埋。它的北墙和屋檐上的层层雪花,纹理如同青海塔尔寺里的酥油花一样精致美妙,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神奇。顺着同样裹满这种雪花的一根钢铸指北针向北远眺,蔚蓝色的海湾依稀可辨。向南仰望,则是北海道少数民族艾依努人的神山——羊蹄山,当地人叫它“小富士山”,尽管被皑皑白雪层层覆盖,仍然可以看到它的火山口,似乎随时都会喷发炽热的岩浆!西面是另一座矮一些的卫峰,一眼望去,同样有人向上攀爬。
比罗夫雪峰的东侧是宽阔的大雪坡,上半山是三角形的裸原,斜长约800米,坡度由上而下30~40度不等,雪况是受风的鱼鳞状硬壳雪;下半山是坡度稍缓的岳桦林台地,斜长约3200米。“阿强”、“传龙”、“行星”、“会飞伞的野豚”和老卢等五个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从最陡的东坡滑降的路线,其他队友则选择了从南坳兜大转弯斜滑降的路线下山。高山滑雪的实质是Turning,即流畅而稳定地连续转弯。五位东坡滑降的雪友在鱼鳞坑般的陡坡上富有节奏地回转而下,显得轻松而自信。两寸厚的雪壳像石灰一样在雪板边刃有力的切割下一块块炸开,立起来宛如一个个白色的风轮,轱辘着顺坡而下,与滑雪者一起冲入稀疏的树林,在这种大雪坡上卷起一团团雪浪,犹如脚下踩着一条海上帆船。滑下如此凹凸不平的陡坡,几个人居然稳当得一跤未摔,奇迹啊。“人生难得几回有”,不难想象这帮家伙当时是何等的心旷神怡。稍息片刻,与兜大弯下来的“醒醒”、“阿静”等人会合后,几个令人羡慕的家伙又乘兴穿过1000多米长的软雪森林。跟打了鸡血一样,总收不住,众人又顺势穿越2000米来长的湿雪小白桦林,来到雪坡尽头处的露天酒吧喝酒弹冠相庆。
“生力”啤酒是“会飞伞的野豚”请大家喝的,为的是老卢给他和阿强抓拍到了很牛X的地标性高山野滑英姿,背景是白雪覆盖云雾萦绕的羊蹄山。
此行的欢乐佛当数“会飞伞的野豚”,因曾经获得全国飞伞冠军且能吃能拉能蹿以及有组织无纪律而得名。此君每晚去留寿都或二世古宾馆的海鲜自助餐,总是将王蟹腿、毛蟹钳、金枪鱼、三文鱼、神户牛肉盛得盆满钵满,外加八碗至十碗米饭,最后是一大盘水果甜点。大堂经理看见“野豚”就摆出一脸哭相,标准的日式鞠躬都懒得给了。见状,此君总是耷拉下眼皮,撂一句——“总得让俺吃饱饭吧”。精力旺盛的“野豚”每日滑雪进入树林,见雪包雪坑就蹦,喉咙里还常常“嗷嗷”地发出奇怪的声响。雪场巡逻队设立的高危雪崩警戒区,他偏要钻进去玩几趟,冒着被没收滑雪卡的风险也在所不惜。害得老卢跟他屁股后面撵,累得有气无力地好言相劝:“不就是雪坡上裂了几道大缝么,有什么好玩的?”这主儿最后一天倒是不敢从地面钻进去玩了,又改坐一架老旧的双人吊椅缆车专门上山一趟,俯瞰那几段雪坡裂缝一夜之间又位移了几米,算计着什么时候雪崩。老卢迷惑而认真地问“野豚”:“你该不会是想去应聘北海道雪崩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员吧?”
此行的冤大头当数老卢。老卢喜欢跳跃林间岩石上圆润的“雪蘑菇”是出了名的。到留寿都的第二天,众人一起野滑时,老卢发现坡下有一个“雪蘑菇”很别致,旁边有棵葱俊的小松树,就大声问下方的LD、“行星”和“阿静”等人,是否有着陆坡?LD和同伴们均答:“跳吧,没事儿,雪软着呢。”说完,几个人就赶快掏相机对焦。老卢美美地腾空后才发现下面竟然是个浅坑,雪板着地后稳稳地留在原地,身体则向前扔出去,来了一个360度前滚翻,眼镜框变形不说,镜片还丢了一只。老卢一边在雪地上眯着一只眼四处划拉镜片,一边嘟囔着:“唉,光知道组织不可靠,不知道LD也不可靠”。以后几日,老卢再也不提跳包跳崖的事儿,每晚总去露天温泉热敷酸楚的脖子。
3月14日,春雨浓雾。北京的雪友几乎是人生中头一次在雨中滑雪,在四处弥漫着云雾的高山上滑行飘荡,方向难辨。心情半是恐惧半是新鲜。怕的是能见度低,万一迷途,有坠崖的危险。喜的是雨雾中仍然能够滑雪,恍恍惚惚,起伏不定,如同汪洋中的小船。当“野豚”、老卢和小西儿经过一座小铜钟时,每个人都用雪轮打一下钟绳。当!当当!!清脆的钟声穿透二世古厚厚的雨雾,在静静的雪山深谷中回荡。调皮的钟声像是在传递一个亲切的信息:迷途的雪友,向这里聚拢,这一带有你们的同好。“嘤其鸣矣,求其友声”,愿望是美好的,效果是微乎其微。比罗夫雪山太大了,整整一天也不见其它队友的踪迹。晚餐时才发现,同去的人大部分早上只滑了一趟就逃回山下,换上干爽的休闲装,坐着免费大巴逛街Shopping去了。只有上述三人和阿强、传龙等极度发烧的家伙在雨雾中傻滑了一整天。
野山滑雪是每一个骨灰级滑雪发烧友或迟或早必将步入的领域,极度刺激又充满不确定的风险。扎实的回转功底、雪感和因地制宜的攻略是必须具备的手段。“术业有专攻”,这方面的权威教材,可参考出身于北海道的全地域深雪高手山木匡浩演示的初级教程《深雪入门》(DVD),介绍深雪滑行的“小回转”、“大回转”基本技术和实地应用技巧;而北海道的另一位野滑高手児玉毅演示的《雪山达人》(DVD),则传授了不同地形、坡形、雪质的全地域(All Mountain)野滑攻略及独特的训练方法。相信国内喜欢野雪并有志于成为野滑高手的雪友们正确识读和练习这些原版教程之后,定会获益匪浅(这些DVD教材在札幌和东京较大的雪具装备店均有出售)。在北海道的语言里,高手差不多就是“苦手”的意思。勤学苦练,不尚空谈,是成长为野雪高手的必由之路。作为山之舞者,应当充满激情又理性地去追求野滑的乐趣,这正是妙不可言的Back Country滑雪的魅力所在!
撰文:醉雪 摄影:行星、会飞伞的野豚、醉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