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凤凰县摄影

　　2005年中。结束了一个星期的湖南凤凰摄影，7月8号回到家，我妈听说我在凤凰呆了7天，大惑不解的问：凤凰，那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自然的，老妈又开始唠叨他们湖南师范大学数学系1962年毕业分配时被“发配”到湘西的那些老同学。“好像有6个到了凤凰，从长沙坐车要一天一夜！”，老妈继续感叹道，“还好，粉碎四人帮之后大部分到湘西的同学都调回来了，最差的两个也到了吉首 大学，都退休喽。”

　　我完全可以理解我妈妈的惊诧。不单凤凰，整个湘西就意味着边远与贫困。用穷山僻壤来形容湘西是一点都不过分。20年前，湘西张家界开始开发旅游，逐渐的有了些名气，被列为世界自然遗产，后因过度胡乱开发又被黄牌警告。5年前，凤凰吊脚楼开始开发旅游，名气见长。

　　我第一次去凤凰是2003年5月。说实在的，对湖南凤凰和云南丽江这样的古城我并没有太大兴趣，因为我从小就在青石板环绕的小城长大，虽然那个小城的青石板现在已大多成了柏油马路。只是因为2003年我一直在考虑转行做职业风光摄影。为测试一下在技术上是否可行，我决定去旅游景点拍一组图片回来看看。于是2003年5月16到22日，我第一次来到湖南省凤凰县。呆了一个星期，回来后我写下这样一些文字：

　　“用山清水秀这个词形容凤凰一点也不夸张。但和丽江比起来，我觉得凤凰应该在城区和旅游区卫生上改进一下。水很清但却比较脏，我就亲眼看到沱江里漂着一只死狗，江里五颜六色的塑料袋也不少。另外卫生死角也很多。也许游客也有部分责任，但教育当地居民养成良好的习惯更重要，因为我去的时候正是SARS严重的时间，整个凤凰老城区门可罗雀，只有极少数游客。

　　虽然丽江的老房子假货很多， 但凤凰的老房子假货就更多，真正的老建筑已经不多了，就连沱江边的那些吊角楼有些也是新建的。其他很多东西也显得很假，feels like they fake everything. 比如沱江边有很多出租苗服照相的，本来苗族的传统银头饰是很漂亮，我一拿那头饰轻飘飘的，疑心是什么苗家特制银，后来才知道那都改铝箔做的了。有网友形容这是一只毛都快掉光了的老凤凰，虽是刻薄了点但也有点道理。

　　也不能说凤凰当地政府不努力。为了拍摄凤凰全景我爬到了万名塔后面山上位置最高的一户人家楼顶上。主人告诉我这本是他们家新建的平顶屋子，政府说为了营造古城气氛，全凤凰古城区的新房子都要加瓦片斜顶。我并不反对，再过一百年，什么新屋顶也变文物了。只一点：斜屋顶没法站人，我必须象狗似的爬进平台和斜顶的缝里去拍这张全景，半蹲半站哈腰匍匐半小时，难受死了。

　　气氛是重要的。好像是王小波小说里写过他们插队时候的种猪站精子库，收集精子的时候就用板凳搭一个架子，架子下面有个一尺来长直径两寸的空心管子，套上橡皮套子并打上润滑剂后就把种猪赶上这个架子，那种猪就会开始抽动，不一会儿就能集一小管子。刚开始这法子是很灵验的，可那猪后来越来越精，不肯上架子，就是强行赶它上去也不抽。种猪站老板要扁它，那猪一急居然开口说了话：假就假了可你们怎么着也得 弄点气氛吧，凳子上就不能搞两撮毛？

　　不扯远了。凤凰当地人也大多具有苗家热情好客的传统，这点尤其难能可贵。我住的那家旅馆（沱首风情客栈）老板是苗族人，非常客气和热情，四菜一汤的晚餐只收我5元（包括一大碗油炸苗家酸鱼），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我个人还是很看好凤凰的旅游发展前景的，这里的老房子和街道底子还在，该维护的维护，该重建的重建，再加上热情好客和讲卫生的凤凰人，这只毛快掉光了的老凤凰将会把毛长齐，越变越漂亮。

　　凤凰除了吊角楼风景，也有些人文，比如前总理熊希龄和作家沈从文等。我本人对这些并不很感兴趣，如果挖地三尺，哪个地方不能和某名人搭上线？难说我家隔壁姓孔的是不是孔子的第75代孙的姨。沉者自沉浮者自浮，凤凰的自然老街风景用不着抬沈从文来壮胆。唯楚有才也只不过是夜郎自大般的让人笑话。

　　我应该停止罗嗦了，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沈从文，他在中国文学史上多少会占一两页，这就如凤凰的风景，如果说它是中国最漂亮的水乡，其他水乡怕是要群起而攻之。但如果没去过凤凰，那您对中国水乡的理解就缺了重要的一页。”

　　2003年5月的凤凰因为SARS的影响， 整个凤凰如同一座鬼城，除了我和女朋友基本上没有其他游客。这次在凤凰， 摩肩接踵的人潮晃的我眼晕。 我很吃惊这个边远小县城居然吸引了这么多来自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游客。和旅馆老板聊天的时候，老板说2000年前很少有外人光顾这地方。即便是被发配来此的（如我妈妈的大学同学）也想尽办法逃离。不由得感慨世事变迁之快。

　　我两次来凤凰都常住这家沱首风情客栈，老板和我很熟了。这位老板很热情，以前当过兵，后来在凤凰县卷烟厂工作。工厂破产后把江边自家房子改成了旅馆，这两年很赚了不少。客栈就位于沱江最著名的跳岩边上，老板无不得意自己的眼光：当初没人敢把房子建在江边，怕发大水，我那时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不过，像客栈老板这样走运的凤凰人不多。 老板自己也说，住在江边的只是极少数，大多数凤凰人还是很穷的，凤凰县城几乎所有的原国营企业都破了产。我很吃惊连卷烟厂（烟草是国家专卖的暴利行业）都能破产。 老板说那有什么奇怪的，大官小官哪个不往自己口袋里捞？捞多了厂子不垮才怪了。

　　2001年12月23日，湘西凤凰县人民政府以8.33亿元的价格，将凤凰古城8个景点的经营权转让给了黄龙洞公司，经营期限为50年。政府应该是有钱了。确实，我在县城大街上看到县政府机构都建得很漂亮。但是普通的凤凰老百姓从旅游业中并没有得到什么收益。我在和当地人聊天中了解到，这两年大多数本地人收入并没有提高多少，而凤凰的物价因为旅游开发涨了不少，老百姓对此满肚子牢骚。

　　我对两年来凤凰民风的转变也深有感触。这次我一进凤凰古城就有戴着斗笠的当地妇女极其热情的围上来介绍住处和推销各式各样的旅游项目。在推辞了一万次后还是有位妇女死跟着我一直到旅馆。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没睡醒就被一阵吵架骂街的声音惊醒。当地方言我听不太懂，不要脸婊子这个词我还是听懂了。老板娘后来告诉我，有两个女的一定要老板给带客回扣， 老板说是客人自己来的， 就这样吵起来了。

　　我两次来凤凰总共呆了11天，了解不够深刻。著名的凤凰八大旅游景点还只去了两个，很多时候我都只是拎着相机游走在凤凰街头。不过，我已经把凤凰列入了2007年拍摄和写作计划，将对凤凰县进行前所未有的全面拍摄和各阶层社会调查。预计2007年上半年我将在凤凰县拍摄和采访4个月，首先拍摄所有的景点。风景的拍摄占1/3的时间，多数时间我将详细调查采访凤凰县居民的生活状况，包括县城，两个乡所在地，四个村子。希望在2008年初完成我的凤凰一书初稿。

　　有一位美国作家路易丝. 艾黎把凤凰称为中国最美丽的小城。Well，这是一个美丽的小城，但还不至于那么美丽。稍微深入一点就不难发现每一个美丽后面都有丑陋的影子，或者说每一个丑陋后面都隐约着美丽的光环。希望我的图片能全面的，平静的记录凤凰，不会给城外的幻想者太多希望，也不会给城里的人们太多失望。从我的图片看去凤凰 并不是那么全然美丽，也许还有些乱，but after all, 这是一个太平盛世，我想抓住的是那超脱于混乱之上的秩序，if any.

　　文/图：starwander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