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神灵博格达的攀登指南(图)

　　来源：王铁男

　　“博格达”,蒙古语意为“神”、“灵”，是北天山东段的主要山体，它西从乌鲁木齐断裂带崛起，向东一直延伸到巴里坤境内，全长300多公里。主峰博格达峰海拔5，445米，位于东经88.3度，北纬43.8度，坐落在新疆阜康县境内，是天山山脉东段的著名高峰。博格达峰单就海拔高度来讲，在博大的天山山脉之中只是沧海一粟，并不为奇，甚至海拔高度还不及三级登山运 动员的考核标准。但她以奇为著，以险为绝，她那刃脊的脊线，陡峭的冰岩混合带，三峰并立，拔地而起，直刺苍穹的浩然气势，破灭了多少登山者的梦想。

　　我从小生在天山脚下的乌鲁木齐，博格达看着我长大，天长日久，我再也按捺不住对她的好奇之心，1988年，从天池出发，我背着一捆柴火来到博格达峰登山大本营地，让我惊奇的是，在这人迹罕至的冰峰之下，到处都是黄色的野花和含苞怒放的雪莲。这一奇特的自然美景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10年后，我怀着美好憧憬再次踏上了走向博格达的征程，这次，我真正走进了博格达峰的怀抱。从此几年，我像着了魔似的一次又一次重返故地，博格达每一次都会给我不同的感受，每一次都慷慨地接纳了我。

　　记忆中的美丽BC

　　当沿着绿树葱葱的大冬沟上行，穿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山花烂漫的高山草甸，登上巨大的冰碛石隆起的古冰坝，站在博格达峰盆地的垭口——三个岔山口时，三峰并立的博格达峰会立刻出现在你的面前，她那寒光四射的气势足以让人感到敬畏；而山下则是一片冰雪的世界，只见一条巨大的扇形冰川如同洪水猛兽般从博格达冰峰倾泻而下，以它那雷霆万钧之势推起一个个巨大的冰坝，在冰川和冰坝之间形成众多碧绿色的冰湖，像一颗颗蓝宝石，镶嵌在盆地之中；而在盆地南侧的冰湖旁，威严耸立着一座金子塔形的雪山，当每一个登山者面对她那近垂直的山体，银光闪烁的冰壁，随时都会崩塌的冰瀑，身上仅有的自信顷刻都会被剥夺得干干净净，这就是被誉为小珠峰的4613峰。

　　下了山口就进入了群山环绕的盆地，它也是天山南北坡的分水岭，在这里博格达峰雪水被分成三个岔，一路渗入地下经大冬沟流向天池，一路沿着四工河流向阜康，另一路则进入南坡的三个岔沟流入柴窝堡湖，因而这个盆地也被称作“三个岔达坂”。在达坂的东侧就是登山大本营，它海拔3，550米，是一块被冰碛石环绕的平地。一条清澈的小溪从营地穿行而过就向小湖，湖旁静静地立着一块刻有“白水小姐之墓”的石碑，在离它不远的山坡上，遍地黄色的野花和白色的雪莲簇拥着三座在寒风中威严耸立的玛尼堆，而寒风中风哗哗作响的经帆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博格达的悲壮。

　　冰川在脚下延伸

　　离开大本营翻过一道冰坝，眼前立刻会呈现出一片晶莹洁白的冰雪世界。当我们沿着冰川而上，脚下飞泻而下的冰河、水花四射的冰泉、深不见底的冰洞、形态各异的的冰蘑菇，都使人无不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赞叹。随着海拔升高，脚下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欣赏冰川的美丽心境逐渐被疲劳和恐惧所代替。

　　扇形冰川是博格达山区最大的冰川之一，它长五公里，宽两公里，厚约一百米，在冰川的上端布满了蛛网似的的裂缝，宽处让人难以逾越，窄处则常被积雪覆盖形成雪桥，对登山者构成极大的威胁。1981年日本登山者白水小姐在登山下撤途中就是在这里掉入暗缝，狭窄的冰缝使队友难以实施救助，十个小时后，她的呼救一声声地弱了下去，她的遗体被博格达隐藏了整整二十年后，才由冰川送还人间。如今白水小姐遇难的冰峰已被湍急而下的雪水冲成深不见底的冰河，只有那寒风中耸立的墓碑向后人诉说着这段凄惨的故事。

　　由于博格达峰北邻准噶尔盆地，南隔达坂城谷地与吐鲁番盆地，处于荒漠包围之中，它一方面受来自西北湿润气流的控制，同时又受准噶尔盆地和吐鲁番盆地的影响，使得三个岔达坂的气候变化莫测。突如其来的浓雾顷刻会笼罩整个冰川，能见度只有几米，即使是对线路非常熟悉的登山者也难免迷途。

　　全凭脚下的感觉通过“V”型谷

　　跨过冰川爬上陡坡就到了4,300米的一号营地。这个营地在“V”型谷的入口，设在一块悬在半空凸出的悬崖上，勉强能放下两顶双人帐篷。博格达峰主要有四条山脊：西南山脊、北山脊、东南山脊、东北山脊。东南山脊斜度达70～80度，只有东北山脊坡度稍缓，“V”型谷是沿东北山脊通往主峰必经之路，谷的东侧是连接4，800米角峰的刃脊，脊上布满了刀刃般的岩石，谷的右侧是通往主峰的山脊，山脊顶部基岩裸露，中部则为冰雪覆盖，谷底则是冰川陡谷，巨大的冰瀑一直向上沿伸到4，700米的鞍部，冰瀑上布满了深不可测的裂缝。

　　从一号营地到4，700米的二号营，传统路线路是沿着“V”型谷东侧50度的冰雪坡向上斜切，这是一个危险而漫长的过程。记得第一次攀登博格达的过程中，我背着沉重的登山包低着头斜切线路攀登，强烈紫外线在雪的反射下烤得人脸火辣辣的疼，脚下的积雪开始融化，一脚踏下去就带起来一个大雪球，冰爪似乎也就去了作用，望着前方近2，000米的斜切线路和谷底张开大口的裂缝，我只能紧握冰镐凭着脚下的感觉一步一步地攀登。到了中午，炽热的空气也似乎停止了流动，山谷也变得异常安静，这种沉默和漫长的攀登过程，似乎使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抑和窒息。为此，在随后的两次攀登中我选择了沿着谷底冰瀑直接向鞍部攀登的线路，这条高危线路需要攀登者有极大的勇气和丰富的经验，一路上不但要避开犬牙交错裂缝，还要洞察两侧的山体，以防滚石和随时都可能发生的雪崩。

　　通向魔鬼5080

　　从乌鲁木齐远处眺望博格达峰，我们会发现，在山体的左侧有一个“V”型的缺口，这就是4,700米鞍部，而在山脊左侧的半山腰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台阶，这就是被称作“魔鬼5080”的突击营地。

　　通往5,080的线路是攀登博格达峰最陡峭和最危险的路段。从4,700米二号营地向上是一个平均坡度达60度、雪质松软的大雪坡，攀登途中不但要经受上方流雪冲击，还要时刻防备来自5,080的滚石和冰崩。接近4,900米处时，陡峭的岩壁令攀登者无法逾越，必须向南横切一段30余米宽近70度的冰槽。在无遮挡的雪坡上，强劲的高山夹着飞雪风吹得人难以站稳，被风吹下雪像一股流水顺着冰槽急速地流入山脊南侧的万丈深渊，面对这一切给攀登者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既是用8毫米绳索保护，通过时也让人心惊肉跳。过了4,900米就进入冰雪和岩石的混合地带，有些地段局部坡度达80～90度，特别是在接近5,080米的突击营地时，在一处被称作“死亡之路”的地方，有一块倾斜45度，被一层薄冰覆盖的巨大的平板岩石镶嵌在80度的冰槽之中，这块十多米长的岩板没有支点，没有裂缝，岩石锥子和绳索都难以固定，而再锋利冰爪在光滑的岩板也难以奏效。“死亡之路”也是我最为恐惧的路段，在我5次攀登5,080时，其中两次险些沿着这个“大滑梯”滑入深渊。

　　5,080米是个不足二十平方米，形如蘑菇的大雪檐，它向南伸出二三米，悬空在悬崖峭壁之上，似乎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这个被登山者称为“魔鬼5080”的地方，可以是登山者突击主峰的最后驿站，也可以是个陷阱。1998年8月我带四名队员从4，700米登达此地时，面对近在咫尺的顶峰，我似乎失去了理智，冒着风雪向她发起突击，在到达5，300米时，肆虐的风雪和大营的命令迫使他们下撤。几天后香港三名登山者同样被“魔鬼5080”所迷惑，这次幸运之神没有再次降临，他们离开“魔鬼”后，再也没有回来。

　　家园

　　离开“魔鬼5080”，沿60～70度山脊直接向上攀登，这条线路看起来似乎是通往主峰的捷径，但当登到一半时才会发现，整个山脊就像一个个巨大的岩石垒起的层层石壁，在巨石的表面上附着一层薄薄的冰雪，山脊的左侧是万丈深渊。1998年我们首登博格达的时候，走到这里我们已经没有退路，硬是凭着一把冰镐和一根绳子，用了九个半小时拼上了顶峰，这条前所未有的玩儿命线路从此再也没人光顾。而通常的线路攀登也不轻松，望着脚下几十米处的悬崖，横切一百多米的雪壁，攀登70度的雪槽子也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过程。

　　在我没有登上博格达峰之前，我想像中的博格达峰顶是个塔尖，而当我竭尽全力登上那个酷似顶峰的大雪包时，我惊奇地发现，博格达峰顶是如此开阔，真可以称得上山上有山，峰中有峰，我仿佛顷刻进入了一个雪的海洋。风起雾散，我又发现在前方百米之处还有一个更大的雪包，那就是博格达之巅——东高西低长约一百多米的大雪檐。当我真正站在了博格达之巅，仿佛进入了雪海和云雾之中，周围鳞次栉比的雪山在云雾中时隐时现，脚下令人敬畏的小珠峰在朵朵白云的点缀下显得格外的美丽。向西远眺，星罗棋布的湖泊像一面面镜子，蜿蜒河流像一条条银色的丝带镶嵌在一望无际大地上，这片被博格达的雪水滋润的大地就是我们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