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寂静的飞翔] 一·釜底抽薪

　　抗耐峡谷扛过去了，算是胜利会师吧，弟兄们终于又聚在一起了。一个都不少。大家恢复了一夜，全都活蹦乱跳，沉寂多日的营地一片兴高采烈。

　　我赶着弄了个新闻短稿，一干人马兴冲冲奔到邮局，众人礼让，先让我发稿。稿子只能我这边电话念，那边记。短短一个几百字的消息，念了整整15分钟，弄得我直心疼电话费，这可顶我好多天的饭钱呀。

　　打完电话，我和罗浩、黎文等又匆匆赶到城外 的解放军通讯营。在拉孜接应的这些日子，我和黎文四处乱窜采访，已经混得很熟了。聊了一阵子，罗浩就开始不断冲我使眼色，我也照样回应，最后，终于还是我鼓起勇气又挂上一脸“灿烂的微笑”开了口，向解放军叔叔提出帮我们解决一点油料，军人总是我们“雅漂”所遇到的最善于理解人的人群，解放军叔叔再次伸出援助之手，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

　　出了营区，众人哈哈大笑，说这一趟，我的“媚笑”算练到炉火纯青了。我哭笑不得，心中只是叹息，“雅漂”这一路上，因为资金实在太紧张，能省就省，老求人，笑肌确实发达了许多。

　　返回县城，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从早上睁开眼睛到现在，我只在营部吃过一个苹果，饥饿难忍。这天全体进城，不开伙，吃饭问题自己解决。大家都没什么钱了，抽烟的档次早已全体降到了两块多“画苑”的水平，这“画苑”和“龙泉”以及后来的“哈德门”、“乌江”之类廉价的香烟，被称为我们的“队烟”。

　　那些日子，我们的兄弟互相之间“三角债”都快理不清了，每天开玩笑用得最多的口头禅就是恶狠狠地说：“还钱！再牛逼就给老子还钱！……”

　　那阵子，我和黎文最铁。某日我们一同找了个小馆子，每个人要了碗面条。刚端上来，猛地看见“曹公公”和张涛竟然在旁边的馆子里要了个小火锅。不管那么多，去蹭。这两个“鸟人”不表示欢迎，也没给我们什么好脸色。才不管那么多，厚着脸皮吃了再说。在那种时候，大家实在都没有办法客气，讲什么面子。吃着吃着，也就好了，毕竟是兄弟嘛。

　　黄昏要回营地，街边正好有一辆中巴，去问价，送我们回几公里外的营地开价70元，老实说不算贵，平均每人也就5元钱。大家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徒步。

　　没想到又是这样！总是这样。这一路上，总是这样——每到一个有人烟、能打电话的地方，总会出些莫名其妙的“鸟”事。

　　这次到拉孜也没有例外，林波他们那个佳恒公司又要撤了。这对于我们无异于釜底抽薪。杨勇这一整天都在找佳恒公司的廖总，总是找不到，直到晚上9点，才算通上电话。

　　久没音讯，在拉孜大家纷纷都是一通电话，来自各自亲朋好友的坏消息，真是一个接一个，谣言满天飞。最惨的是“老英雄”，打完电话，一脸的愤怒，原来，家人告诉他，前些天，有人打匿名电话到他家里，声称“聂丹陵已在漂流途中遇险死亡”，家里乱成了一团。大家听了啼笑皆非，也愤怒到了极点，猜测可能是重庆那拨前“组委会”的人干的。

　　不过，大家都认为任何困难都不是不可克服的，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是也。从安多、拉萨、萨嘎直到源头，那么多当时看来不可克服的困难，我们都闯过来了，现在也一定有办法过去的。

　　晚上，杨勇回来证实了那个极坏的消息，佳恒影视公司由于种种原因决定要将摄制人员林波和设备一起撤回，却不谈早先已承诺的后续支援。这样，后续粮草一断，对仅剩不到5000块钱、300斤大米、数百包榨菜、行程还未过半的队伍来说，就相当于“雅漂”走到了尽头，我们将陷入绝境。杨勇在电话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细说“雅漂”的种种艰辛与磨难，以及在科考方面的巨大意义和电视的商业空间，队员们的精神与意志等等，结果白费唇舌。

　　队委先开了个会，结论是不管怎样，不管发生怎样的情况，我们也一定要将“雅漂”进行到底。决定两手准备，一方面继续寄希望于说服佳恒公司履行协议和承诺；另一方面，着手向朋友们求援；同时，希望通过媒体，向社会求援。

　　我们几个记者赶忙匆匆写求援的稿件。

　　林波奉命次日要赶赴贡嘎机场去接老婆，开始打听回日喀则的车的事儿。佳恒公司已经安排其妻飞来西藏，林波的妻子当时是佳恒公司员工。

　　次日一大早，林波急着要赶往日喀则，最先起床，我和黎文趁他心情甚佳，每人管他借了100元，以保证有钱发稿，同时我们这两个烟鬼，不至于断烟。

　　出了帐篷，那几只野狗又跑来找东西吃。那段度日如年的漫长日子，我们这些接应队员们已给这几条老围着我们营地转圈的狗分别取了名字，有两条就叫“组委会”和“秘书长”。这几个畜生竟然习惯了这样的称呼，一喊，就冲着我们摇尾乞怜。

　　老林对大家说，前几天仲巴的普琼书记到日喀则开会，路过大桥看见了我们的营地，立即丢下一大拨跟随的干部来到江边，在营地里坐了许久，问了许多情况，还一再叮嘱有了消息就立即给他一个信儿。这消息听得大家很是感动，都说深受鼓舞。

　　杨勇进城继续与佳恒公司电话会商，仍是没有结果，无法达成一致。

　　队伍开始做准备，先继续下漂到日喀则再说。

　　这一整天，我一直和杨勇他们在一起，杨勇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又发现这家伙不仅鬓角，连胡子也已经白了很多，一副很苍老的样子。又是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直到下午5点才胡乱在街上吃了点东西，他饿极了。返回营地快要吃饭的时候，连杨勇这个“铁人”也说快饿晕了。

　　已经晚上11点了，我们一边吃饭一边开全体会议，杨勇正式向大家通报了佳恒要撤的情况。场面激烈，群情激昂，大伙一个意见：“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将我们的“雅漂”进行到底！”

　　光有热情是没有用的，问题是，目前的局面很残酷也很现实，佳恒撤出以后我们没有了后续的粮草，下一步怎么进行？我们怎么漂？

　　很快达成一致，老包先赴通讯比较方便的日喀则联络各方想办法。其他人次日下水先漂到日喀则再说。

　　杨勇进一步分析道：从拉孜到大峡谷还有800公里左右，越往下，水量增大，流速加快，漂得会更快一些，但激流险滩更多，条件会更加恶劣。尼木、加查峡谷的部分极为凶险的江段，物资保障充分的情况下都很难说。以我们现有的残破装备看，可能必然要像抗耐峡谷一样，要放弃一些。希望大家有思想准备。从我们目前的漂流节奏看，原计划10月底漂到大峡谷入口处的派乡，应该问题不大。目前，不管怎样，希望大家安心搞活动。别的，会有办法的。即使以我们现在的物资条件，喝稀饭的话，漂到大峡谷是可能的，只是，大家要做好吃更大苦的准备。

　　大家表示，佳恒公司非要撤，那么必须留下摄像机，等记录完活动全程后，我们再归还或者买一台同样的机器还他们。那台SONY数码摄像机，价值也就数万元。林波接老婆去了，由成都经济电视台记者、队员杨浪涛接任摄像。

　　拉孜到日喀则164公里，预计行程三天。萨嘎至拉孜段的接应队员全部要求上船。这段漫长的等待，大家都快等疯了。好多天也没见水了，都迫不及待。

　　大船损坏两条，漂流艇已经不够用了，只好放那条大肚子船再下水。还是放两条船，仍为12人。

　　1号船：杨勇、李宏、罗浩、张健旺、廖中行、税晓洁；

　　2号船：冯春、聂丹陵、万麟、张天舒、杨浪涛、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