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天中甸
早上醒来凌子还没有醒,我的MP3被她整整齐齐的放在枕边,我去洗刷完毕,然后出去吃早餐,顺便给凌子买了稀饭、馒头。
回来后凌子醒了,帮她洗脸刷牙完然后吃早餐。凌子看着我说:"你比在成都刚见到时瘦多了",我说:"是吗?啊!太好了,我终于减肥成功"凌子哭笑不得。"哼,人家在关心你呢"。
医生查过房说:恢复的很快,明天就应该可以出院了。应该多吃东西多活动。凌子迫不及待地问:医生,下午可以出院吗?医生说下午还有一个点滴,不过点滴完后你不可以出院,但是可以出医院大门。年轻的医生和凌子调侃着。
下午点滴的时候,凌子总是看输液还有多少,总是问我,快完了吧。我说外面现在下雨呀,"要是下雪那就最好了"。"你想住在医院里等下雪呀,那估计很要很住一段时间"。"呸、呸、呸"。下午4点的时候,凌子终于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外面还是下着雨,我为凌子撑着伞,凌子象个贪婪的孩子,拼命地吸着潮湿而清新的空气,还不时地把手伸出伞外去接雨滴。在中甸冷清的街头,我搂着凌子,两人在小伞下沿青石板上慢慢地走过,任由雨滴打在我们的登山鞋上。
晚饭在古镇上的一家小餐馆,我们选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我开始喝着啤酒。凌子闷头吃饭,象很饿的样子。吃完饭凌子拿起纸巾擦擦嘴,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准备做笔记吧,我要开始讲凌子的故事了。我用手支着头,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她。柳眉,不高挑,有着优美的弧度。单眼皮下闪着光亮,只是那一开一闭间隐隐约望到几许苍凉。干净的脸庞上零星地撒着几粒或深或浅的褐色小痔。我看她入了神,却见她纤纤玉指从我眼前晃悠。我对她说,凌子的故事我不记在纸上,放在心里的。
于是,她开始讲述,我就开始听。这次我知道了她为什么要来亚丁,那个她深爱了5年的男人出国后一去不复返。只给她寄来了一封薄薄的分手信,那高大英俊的男人是她美院的同学,油画系的。凌子曾梦想那男人就象齐秦一样和她一起在西藏的雪山下举行婚礼。可是一切都随风而去。凌子说她只有在亚丁的雪山下,才能让自己破碎的心得到抚慰。所以她在半小时内就决定和我们去亚丁并定好了机票。
凌子说了很多从来没有提到过的事情。每一段话语都似毫无联系,有些杂乱,像是海底的气泡,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刻浮出怎么的个体。可是我知道凌子想要告诉我一些无人可说的事情,像是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像是她心底的脆弱。我看着她的眼睛,静静地听。凌子的眼里偶尔有阴影掠过。在凌子云淡风清地描述里,掺杂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我不敢想。
我也给她说了我的亚丁情怀,5年前我和5位驴友共3男3女一起从昆明到丽江然后去中甸到亚丁。亚丁是我们的梦。这5位驴友中有我心爱的武汉女友,还有四位来自福建和东北的驴友。我是这次计划的制订着,也是他们信任的带头大哥。在丽江的时候,女友突然想去泸沽湖,并且非去不可,而我们的计划里没有安排,并且我们的时间很紧,如果改变计划亚丁就去不成了。我认为改变计划是对其他4位朋友的不负责任。这也和这次不管我怎么困难也不愿米西他们改变行程一样。我和任性的女友争吵了起来。那4位朋友静静地待在旁边,等着我做决定,我知道我的责任,我不能改变。女友负气第二天飞回了武汉。第二天那4位朋友一至要求散团,让我飞回去找她。我也就飞回去了。可是我们两个倔强的人还是不肯互相宽容,又争吵了起来,然后就是互相的冷落。很快女友就嫁人了,这5年来我后悔过无数次,可是上天非要用这个残酷的结果来告诉我宽容、理解和珍惜的道理。这5年来我一个人走过大江南北,就是没有去亚丁,也没有和驴友们相约。
在我们回医院的时候天色已暗,夜里的秋已有了些凉意。雨已经停了,路上没什么行人,古镇两旁的商店里是昏暗发黄的灯光,远方是黑暗的旷野,天上星星觉得很遥远。我们手携手,一步步地走。我心底微疼。我甚至已经感觉到以后的日子里,思念的味道。
回到病床前,凌子把MP3还给我,并且特别强调,不能听了,电池已经用尽。我知道我的MP3电池还可以支持10小时。我想,她是在努力地想忘掉过去,忘掉那个男人。
第9天中甸
今天早上凌子很早就起来了,心情特别的好,用那把梳子反复地梳头。我记得我是医院里第一个办好出院手续的。可是当我们走到医院的大门口,凌子却不愿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医院门口望着医院很发了一会呆。
简单地吃过早饭,我们决定到松赞林寺去逛逛。我对凌子说:你的腰包可以给你了吧?她似笑非笑的回答:"嗯,我觉得你系两个腰包很是威风,还是你系着吧,我只要跟着你就行了"。"威风?那我把这威风让给你怎样"?"让给我?你有没有搞错,我还是个病人耶"。"搞清楚哟,病人?都出院了"。"嗯,那也不行,我是女孩子呀,真是不会照顾人,不理你了"。
闷头走到车站,凌子又问我:"我记得在户外网上有个女孩提问题,"作为女孩子玩户外是不是麻烦会比较多?"你知道这帖子吗?"。我想起来了我看过这贴,于是说:"那贴我看过,我记得有个驴是这样回帖的"不麻烦的,他们根本就不把你当女孩子看"。我和凌子都笑了,凌子又问:"你是把我当驴看还是当女孩子看"?"从见到你时,就没把你当驴看了""哼,你重色轻驴"。"真是冤枉,我是把你当母驴看"。"你,你,不理你了"。
到了松赞林寺发现真的是不错,康熙年间在理塘寺寻得的灵童格桑嘉措。为了避免拉藏汗的加害,这位灵童被僧众送到松赞林寺避难。后灵童又转由青海塔尔寺供养,最后终于得到康熙皇帝的认可支持,并加封"宏法觉众"的封号,立为七世达赖。七世达赖对旧日避居之所备加关照,于是松赞林寺俨然成了小布达拉宫,其规模与名气便愈益大了。
我们朝见了松赞林寺的活佛,接受赐福。活佛,一位眉目祥和的长者。老人清瘦的面容,睿智的目光,通达的微笑,雍容的气度,让我内心瞬间一片沉静,不由自主地膜拜在他面前。活佛念了一长串经文,洒水,摸顶,完毕。我暗忖,这样就赐福完啦?我还有愿要许,于是微微抬起头,活佛笑得很慈祥,我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用很小很慢的声音说:活佛,请求把给我的赐福全部给凌子,我愿意明年去卡格博大转山。不知道活佛明白了我的心事没有,听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我双手合十,倒退着,恭恭敬敬地出了活佛的房间。然后就是凌子进去接受赐福。
从扎仓大殿出来,我和凌子忽然兴起一个念头,想去寺内右侧废弃了的旧寺看看。过去的辉煌,残留至今的,只剩下狭窄的土路,板筑夯成的厚厚的土墙,断垣残壁内齐人高的蒿草,在高原的凉风中舞动,周围静得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空虚,我眯着眼,俯瞰着下方那些在阳光照耀下,白得发亮的民居,它们看起来显得热闹而喧嚣,越发衬出废墟的荒凉。这种对比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在那一瞬间,我仿佛听见了曾经的梵唱佛音。我和凌子都没有照相,我们相依着,静静地体会着这种荒凉。
在回去的路上,凌子问我,"你对活佛都说了些什么?"我说没什么。凌子问到:"卡格博大转山是什么?告诉我吧"。我见她知道了,就简单地告诉她说:"梅里雪山的主峰卡格博,被尊奉为"藏传佛教的八大神山之首"。围绕卡瓦格博神山的转经活动叫转山,至少已持续了700多年。大转山一次要15天。" 凌子听后沉默不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能肯定她听到了我说的全部话没有,但我相信活佛一定听见了。对于我来说,我没有什么能够给活佛的,只有这了。
下午没事,两个穿着冲锋衣、登山鞋的男女,在中甸街头的阳光下手牵着手随意地逛街,换来的是一些背着大包,步履匆匆的驴们羡慕的目光。我们两人也感到轻松惬意,此时我终于明白了这几年我一个人去过无数的名山大川,风景胜地,可是心情都不是很快乐,就是快乐也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现在我明白原因了,就是无论你看到了什么样的风景都无所谓,关键是你身边的人。只要是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就算是普通的街头,那也是天堂。
想起了我们都是好几天没洗澡了,换洗衣服也没有,就去商场买些换洗的衣服什么的。买了些东西后,刚到商场门口凌子又准备往商场里走,我正准备跟着,凌子转过身对我正色到:"我去买一些女孩子用的东西,你就不用跟着啦"。当时弄的我很是尴尬,脸一下全红了。只好站在原地等她,过了一会,她出来了,什么也没买,只拿着一支剃须刀递给我。看着我困惑,凌子说:"还记得你给我买的那个梳子吗?我很喜欢,我会终生珍藏的。现在给我一个回赠你的机会,好吗?"
出了商场逛了一会看着天暗了下来,就快下雨了,凌子问我:"今晚我们住哪里呢?"我想了想后告诉她:"记得有一家"滇驴客栈"在网上很有名,不知道怎么样,可以去看看。"凌子歪着头说:"你现在不是驴了,没有资格住客栈了"。"我不是驴?我怎么不是驴了"?"那驴的标志是什么"?哦,我笑了。我明白凌子说我们两人的背包都没了,现在我们提着两个塑料袋,就象两个普通的游客在街上闲逛。其实,我也明白凌子的意思,背不背包和住不住客栈是两回事。我问:"那我们住哪"?她小声地说:"我们、我们去住宾馆吧"。
晚上标间里柔软的灯光显得很温馨,厚厚的窗帘隔开了尘世的喧嚣。在这充满爱意的房间里,两个一路上经历风雨苦难,互相爱慕的男女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那种互相紧紧拥抱,宛若融入身体中的感觉,刻骨铭心。而窗外,雨依然很大,就象亚丁的山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