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户外穿越乱象调查 遇难者触动不了驴友神经

户外运动已经成为都市人群健身首选之一

一起起事故让人痛心

“强驴”之死

任何挑战都是有原因的，任何勇敢也都应获得赞许，但个人的勇敢挑战，让诸多救援队员冒险上山搜救，让更多驴友和陌生人关注、牵挂，就是公众大事。有驴友在网上留言说，无论是水平多高的驴友，都不要过于冒险进行户外旅行。否则出了状况，就不是涉及个人的偶发事故。

王喜平经常会在夜半忽地惊醒，在黑暗中一把抓起电话，看有没有未接来电；下床检查手机电池是否正常充电。实在憋不住，就会直接打电话询问办公室值班人员：有没有接到驴友的求助报警，各项安保措施是否处于备战状态。

每每接到驴友遇险的电话通知，王喜平都会努力稳定自己的不安情绪，面对地图上太白山的崇山峻岭自言自语道：“局长可以不干，事情一件也不敢出。人命关天，摊在谁家，都会受不了！”文／本报记者 孙涛

“强驴”牧野魂断鳌山

今年4月22日下午1点多，王喜平和太白县公安局就相继接到求救电话：有驴友在鳌山遇险，请求救援。此前的4月10日，户外资料网上贴出了太白县驴友牧野的鳌太穿越召集公告。一周后，来自河南信阳、宝鸡岐山、太白县的4位驴友和2名太白山当地向导和背工，从太白县塘口村沿小道攀至海拔3400多米的鳌山，继而向东沿秦岭主脊向太白山主峰海拔3767米的拔仙台行进。

事后得知，网名叫牧野的一行驴友们，在4月20日行至鳌山东部的乔麦梁地段，遭遇暴风雪，山顶气温骤降到零下二十多度。面对不期而至、席卷鳌山的大风和暴雪，无法前行的6人只能就地扎营，静等气候能好转起来。

最为不妙的是，体重80公斤身体素质一向很好的牧野，感觉头脑眩晕，意识出现模糊，并开始出现剧烈的咳嗽。第二天，牧野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咳嗽加剧，还新出现了呼吸困难。土生土长在太白县的牧野，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预料到，在自己家门口的太白山上，还会发生足以瞬间毙命的高原反应。

六人商议后决定结束穿越，果断选择返回，将第一要务确认为护送牧野尽快下山救治。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4月21日接到求救的太白县户外协会派出6人救援小组，连夜上鳌山，22日上午救援队抵达牧野他们的宿营地药王坪附近。

4月23日上午11时，救援二组经过5个小时的急行军，与受困的驴友和救援队会合。大家再次看到牧野时，发现他已经永远停止了呼吸。

遇难者触动不了驴友的神经

“户外运动的风险是常人无法想象到的。户外救援面临异常环境，往往爱莫能助，唯留遗憾。”太白县生态办副主任高宝宏曾和公安局副局长李锋作为搜救牧野的救援队带队领导，目睹救援牧野的整个过程。高宝宏回忆起牧野的猝然离世仍扼腕叹息。他说一次次搜救的艰难经历，留给他最多的是惧怕和无奈。

在救援小组将牧野绑在担架上往山下抬的时候，身边不时有面朝山顶，顶着大风和积雪前行的驴友。他们沿着牧野遇险的足迹逆行而上，坦然的眼神充满渴望，全身毫不畏惧退却之色。这些被称为“强驴”的来自全国各地的登山爱好者，此行的理想就是为了一圆鳌山探险的美梦成真。牧野遇险的噩耗，并没有让这些“强驴”们望而却步。

今年大年初四，王喜平带队进行另外一次遇险驴友搜救任务时，发现露宿在太白山的鳌太穿越团队就有15支，每队最少都是15人。王喜平说尽好话劝他们下山，但没有一个团队表示要放弃的。王喜平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太白山的位置画了一个大圈，然后面对记者回忆道：这些驴友均信心百倍地表示“你就不理解我们进山是干啥来了？我们的目标是前方”。

“这还是冬天呀，在内行驴友看来，是鳌太穿越的禁忌时段。那么夏天的人数你敢想象！”坐在椅子上的王喜平说到此，向后伸直身子，捏着手机的右手直捶太阳穴位：“无知者无畏呀！想起这些呀，哎呀，我就头大。”

驴友悲剧频出

来自四面八方的那些成群结队的驴友们，都坚信“往前走，就是幸福。”这让正在全民普及的户外驴友和探险活动，成为难以承受的生命之负。

一位参加搜救遇险同行的驴友善意提醒道：对出事驴友的搜救，也教育了我自己。以后肯定不会做一些危险的户外探险，至少不会一个人这样走进危险境地。

陕西省登山运动协会有关负责人表示，登山运动固然有助于身体健康，但是必须是科学的、安全的、愉悦的，避免危险是首要之本。文／本报记者 孙涛

一串冰冷的数字留下惨痛教训

至今，仍无权威部门对户外运动的事故率给出一个确切数字。但近年来发生在秦岭山脉我省境内的驴友和游客遇险事例，不时会通过媒体报道，冲击我们的眼球。

2011年1月29日，29岁的女驴友“踏雪”只身行走鳌山至太白山穿越路线后，再无音讯。当地政府组织的救援小组以及来自西安超过20名专业救援队员，曾在鳌山至太白山一线艰难搜索二十余天。

2010年7月23日，辽宁驴友“顺溜”和同伴郝开，进行鳌太穿越时，遭遇强暴雨，迷困太白梁。太白县政府组织救援突击队，使两名驴友成功获救。

同年1月3日，西安上百名驴友穿越鳌山，由于登山者体力相差较大，队伍拉的很长，驴友“大杨”不幸失踪，太白县政府及西安驴友组织救援未果。鳌太穿越线路，历来被驴友称为中国顶级超强自虐徒步穿越线路。

“十一”黄金周期间，户县王某开车带着读研的女儿和上初中的儿子，来到朱雀森林公园游玩，发生了一双儿女失踪死亡的惨剧。仅去年国庆期间，西安便发生包括王某子女在内的9起游客驴友遇险事故，两人受伤，两人死亡，一人至今下落不明。

据有关资料显示，户外事故主要集中在夏季，因为夏季户外活动比较频繁，2010年10月份最高有42起，其次是7月份有27起，8月份有23起。这份报告收集了22个省份的户外事故，其中以北京和陕西为事故高发地区。陕西有40起，遇难人数15人，为全国最多。

这个数字是否将一年来我省发生的户外事故全部囊括？资深驴友对此表示质疑。他们解释道，资深驴友之间相互都有“秘密协议”，即一旦某一个人或某个团队遇险，首先自救；确实失败或无能为力时，才会向熟知且信任的同道求救。而对方帮忙成功后，此事就此了结，双方都不能对外界宣扬此事。“无论怎么说，也是伤驴友自尊的不光彩事情，被外界获悉，怎么在这圈子里混。”所以，从公开资料获悉的事故，仅是冰山一角。

户外行走感慨：漫山遍野都是人

因为秦岭占据得天独厚的地理和区位优势条件，西安驴友的人数一直高居全国首位。西安驴友曾做过粗略统计，本地长年参与户外运动的驴友约50万人，其中跟随户外俱乐部出行的约有10万人，坐环山公交车爬山的驴友最多，占到了30％，约15万人，其余的则是自驾出行及其他形式出行。西安市户外运动协会对去年进入秦岭山脉的游客人数，给出了最少两千万人次的预测。

西安市户外运动协会秘书长谢伟感慨：“进山的人太多了，而且越来越多。”作为户外极限运动的爱好者，每次进山，他都会被挺进大山的滚滚人群所雷倒：漫山遍野都是人。上次走过的小路，如今成了大道，而且向四处生出许多新的羊肠小道。在每条大路小道上，谢伟和队员都能发现都市人群激情山水放松身心的身影。有的人竟然西装革履提着密码箱，有年轻女士一身裙装，脚下还是高跟鞋；悬崖边、激流中，无处不在的是忙着拍照的游客。

在一次穿越完高山草甸，傍晚返回的途中，谢伟拦住一队提着干粮饮料，背着帐篷的“三口之家”旅游团。他善意提醒道：晚上有雷阵雨，而且你们的简单装备根本无法抵御山顶的严寒。面对谢伟的不断解释，这只队伍仍然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迹象。队伍中的大人提醒自己的孩子道：走！别听他的。胆小鬼。随着队伍中爆发出的嘲笑声。“这场景让我感到可怕，因为相当多的游客和驴友还不懂得害怕，安全防范意识淡漠。”

事故频发主因：经验不足 缺乏野外生存能力

每到周四，户外俱乐部纷纷把户外活动召集令发帖公布出来。有驴友发帖感慨：原本富有魅力的户外运动，已风光不再：似乎什么人都敢组队进山，随便在网上发个帖就能组织起驴友探险；单位、家属院、有经验的老驴友、甚至QQ群也能随时组织起一次户外活动。

据粗略统计，西安户外俱乐部有数百个之多，有注册的简直是凤毛麟角。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户外俱乐部负责人告诉记者，这些黑户俱乐部可能是户外用品经营者，以免费带队出游做幌子，然后迫使会员购买自己的产品。而这些俱乐部在队员安保上，甚至缺乏基本保障。每次户外活动不限定人数，不买保险，网上发个召集帖，带上几个领队，租上几辆车就组队进山了。

陕西省山地救援队队长陈铮参与过多次户外搜救活动，每次行动都会让他的心悬起来，他说自己首先要保障自己队员的安全。在这位陕西省体育局登山户外运动专家看来，陕西省山地救援队是公益性的救援组织，救援力量主要来自于省登山队的职业运动员，在安全性、救援经验上有丰富的专业知识。目前的民间户外救援虽然呈异军突起之势，但部分户外救援组织把关不严，队员自身能力不足，参与救援凭借的只是出于好意，“虽然参与山地救援的动机和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自身安全性和保障缺乏，山地救援有着事故再次发生的危险性存在。”“有的驴友根本不考虑自身体力实际。八成事故的发生都是因为死亡、受伤和失踪。”参加过多次户外搜救的公安长安分局滦镇派出所民警杨涛说，出事的大部分是业余户外爱好者。他们都是三三两两坐公交车进山，不考虑路线，光顾低头爬山，常见户外运动事故的原因，都是由于驴友登山经验不足、装备准备不充足、不熟悉登山路线、组织松散导致中途走散、缺乏野外生存和自救经验等多种因素造成。

西安市户外运动协会秘书长谢伟提醒热爱户外运动的人们：如果要参与登山探险之类的户外运动，最好找专业人员带领；更重要的是，自身要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生存技能、心理素质及充沛的体力。安全第一，生命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