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梳女的家,留还是拆？

　　肇庆市观音堂住着“中国最后一群自梳女”,如今却被纳入高级住宅区规划。

　　自梳女的家,留还是拆？

　　在肇庆市崇禧塔旁边,有一个神秘的女人部落,这里住着10位自梳女,她们守着寂寞,吃斋念佛,至今未嫁。她们被称之为“中国历史上最后的一群自梳女”,在中国历史长河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如今,在这个自梳女群落当中,最大的年龄已经有90余岁,最小的也 年近70,她们的人生行将结束,而中国自梳女的故事,也将接近尾声。

　　她们曾经聚集而居的古建筑观音堂,是她们可能留下的证明自己历史存在的唯一实物证据。但是,随着肇庆城区的逐步开发,有楼盘开发商准备在这块地建一个欧式高级住宅区。于是,一场关于是保留历史文化遗产,还是服从于城市开发建设的博弈在肇庆市展开。

　　【自梳女部落】

　　“自梳”是一生的承诺

　　肇庆市端州区塔脚巷,城市日新月异的发展气息在这里处处都能感受得到:新建的小洋楼、穿着时髦的少女、来回穿梭的小汽车……但在塔脚路一条小巷深处,有一排低矮而又古老的旧房子,这就是被专家称之为“中国历史上最后的一群自梳女”的特殊部落。

　　这里住着10位60多岁到90多岁的自梳女。“自己的头发自己梳,自己的饭自己煮,自己的苦乐自己享,自己的生活自己养。”这是自梳女给她们自己的全部诠释。当还是青春少女的时候,她们就自己梳起了发髻,发誓终身不嫁,天天吃斋拜佛,过起了清心寡欲、自食其力的日子。数十年来,任凭社会风云变幻,她们依然故我,平静地过着每一天。

　　肇庆市文化局文物科科长潘广庆告诉记者,这些自梳女对陌生人有些排斥,男性她们更是避之犹恐不及。一直照顾她们生活的华佗医院黄副院长也告诉记者,如果没有他的引见,外人很难接近她们。

　　在塔脚三巷33号的老屋里,两个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婆婆安详地坐在一张旧凳子上聊天。其中一位是今年68岁的赵姑婆,她是10姐妹中年龄最小的。她3岁的时候父亲去世,母亲改嫁,由于继父家人口多,母亲被迫把她和姐姐送给别人收养,后来养父养母相继去世,她曾流落街头,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

　　13岁时,赵姑婆在观音堂里举行了个仪式,梳起头发,向观音上一炷香,拜一拜,告诉观音娘娘,“由今天开始梳起”。她觉得这就是一生的承诺。“我想着结婚都不安全,还结婚这么苦干什么？看淡了,不如自己苦到底。”

　　【观音堂】

　　自梳女的家

　　当一把形状古老的铁丝钥匙将木门打开,便掀开了观音堂神秘的面纱。这座拥有200多年历史的古建筑就是闻名已久的观音堂,也是自梳女的家。

　　大屋共计有400多平方米,4个房间,两个是斋堂,一个灶房,一间房空的,还有一口自用的水井,后面有一个种着植物的小院。最大的斋堂门上面,横幅挂着观音堂的云石牌,两侧的对联写着:清修自在菩提地,善行同登般若门。屋子不太大,里面供奉着三尊菩萨,墙上没有窗,在白天也显得很暗,高高的屋顶上开着几个小小的天窗。在观音堂的院子里,有间神秘的房间,大门终年紧闭,它是观音堂的祖堂,是自梳女去世时待的地方——如果有自梳女感觉时候快到的时候,她会自己在走前搬进来住,姐妹们也会一起聚到这里,陪她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据介绍,观音堂是当时某富家太太捐送的,是为了让自梳女们有个栖身之地。鼎盛时期曾有100多名自梳女居住在观音堂。据76岁的自梳女夏惠甜介绍,观音堂的自梳女多数来自高要,以织席为生。自梳女进入观音堂后就拜师学艺,这种手艺为她们的生存提供了保障,这样代代相传的传统方式一直延续着。赵姑婆说,她年轻时观音堂非常热闹,姐妹们一边干活,一边说笑,就像一个热闹和谐的大家庭。但如今只剩下10个姐妹,在上世纪都搬离观音堂,但姐妹们每天仍会回到观音堂烧香拜佛,打理大屋内的事情和杂务,或是聚在一起闲话家常。对她们来说,观音堂才是她们的家。

　　如今,年事已高的自梳女们主要依靠政府救济。肇庆市华佗医院每月派出医护人员,为自梳女们体检、义诊。目前,观音堂的10个姑婆都是年过古稀的老人了,有4个老人享受城区孤寡老人最低生活保障,每月得到210元保障,实际医疗费用有129元的医疗报销。其余的自梳女有的搬入老人院,有的则被外地远亲接走,观音堂的景况已不复当年。但对于自梳女来说,观音堂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已经成为她们精神和心灵的寄托,是她们一辈子守护的圣殿。

　　【博弈】

　　文化保护VS城市开发

　　随着城市建设的不断推进,观音堂也毫不例外地受到现代文明的冲击。记者了解到,早前有地产开发商收购了沿江一带的住宅用地,准备发展欧式高级住宅区,那些旧式民房将被拆迁。而这些规划已经得到肇庆市规划部门的批准,并已开始第一、二期工程。记者在该楼盘售楼部里看到整个楼盘的模型显示,工程一旦进入第三期工程,观音堂将被拆掉,变成住宅区里的小公园。

　　许多专家学者由此担忧,一段特殊的历史文化应否就此烟消云散？

　　对此,9月1日,肇庆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办公室专门组织相关部门九位专家对塔脚路观音堂进行了实地考察,形成一份专题报告上呈给市政府。

　　报告认为,观音堂是自梳女社会生产、生活和社会活动的综合场所。自梳女文化将随着自梳女的去世而消亡,而观音堂作为自梳女的重要史证,应作为珍贵的文化文物遗产采取有效措施加以保护。当务之急是由市级文物部门登记并公布,明确为不可移动文物保护对象,以避免在城市开发建设中遭到破坏。然后进一步争取资金予以整治修复。

　　“其实我们此前在对观音堂进行了多番考证后,形成文件向市委申报把它列为第三批保护文物,但最终没有通过审批。”市文化局文物科潘庆苏科长介绍,因为一旦申报成功,按规定它5米范围内不能有其他建筑,这势必会影响住宅区的建设。

　　根据中山大学从事民俗研究的梁教授的考察,“自梳女”是广东独有的现象,虽然如今三水和清远等地也还有“自梳女”,但那只是个别,而聚居在肇庆的这群“自梳女”可称为是“中国历史上最后的一群自梳女”。“而观音堂作为她们历史存在的证据就显得特别珍贵”,端州区文化局邱建华局长表示,目前正在申报市一级保护文物。他说,开发商按工程规划进入第三期的工程后肯定将对观音堂造成破坏。但为了保护文物,工程可以作出适当调整。

　　端州区政府有关人士告诉记者:“观音堂保护下来势必对楼盘开发开发商造成影响,因为在众多高级住宅之间保留观音堂会破坏它的整体布局。而且观音堂住的自梳女都是下层阶级,是封建社会的产物,这可能会影响楼盘的售楼。”

　　不过,该人士透露,最后到底是听从专家意见还是继续开发,区政府尚未明确表态。而该楼盘开发商负责人也表示,他们现在也还在观望之中,等待政府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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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梳女

　　自梳女是封建制度下于清代后期兴起的、唯珠江三角洲独有的一种畸形风俗,这种风俗在建国后已自行消失。

　　“自梳”这个名称的来历大概是:过去广州与珠江三角洲的未婚女子都梳着一条长辫子挂在背后,结婚时,由母亲或女长辈替其把辫子挽成一团紧贴在后脑勺,称为髻。自梳女就通过一种特定的仪式,自己将辫子挽成发髻,表示永不嫁人,独身终老。但一经梳起,终生不得反悔,父母也不能强其出嫁。日后如有不轨行为,就会被乡党所不容,遭受酷刑毒打后,捆入猪笼投河溺死。

　　自梳女死后的遗产,除了赠其养子女外,由其所收徒弟或金兰姐妹继承。自梳女所收的徒弟,也必须是自梳女,收徒有仪式,徒弟对师傅要尽孝道,病时要侍奉身前,端茶送药,死后要为其安葬,立灵位供奉与祭扫。因此,自梳女在选择徒弟时要经过长期观察与多方考验才能接纳。一旦结成师徒关系,双方永远不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