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同超 停止旅行？等我死的那一天吧

　　■20年前他到叙利亚留学,每年放3个月假,他有两个月都在往返于北京和中东的火车上

　　■有一次,他背了九大包方便面到国外去,把这东西当宝贝

　　■在布达佩斯,他看到蓝色多瑙河,情不自禁地跳了进去,幸好被路过的当地人救起

　　■在澳大利亚,怕撞着袋鼠不敢开夜车；在印度,为了给牛让路,300公里的高速路居然开了6个半小时

　　■他本想带女儿去以色列,但老岳父知道后勃然 大怒,说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常常,我们只是好奇而已

　　当马可·波罗描述他旅途走访过的城市时,忽必烈汗未必全都相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君王在听威尼斯青年讲述的时候,要比听任何信使和考察者的报告都更加好奇。

　　忽必烈汗是位伟大的君王,他经历的事件比任何一个凡人所经历的都更具有诱惑力。但他却被马可·波罗的游记所吸引,对自己曾经征服过的辽阔疆域反而没有了兴趣。

　　我觉得,这就是旅行的魅力。旅行,能让一个伟大的君王甘愿放下手中的权杖,去听一个渺小的旅行者旅途的感受。

　　我见过一些背着旅行袋的人。他们独自走着,或者几个人一起上路。我看到他们走路的样子,就像一个世界在独行。他们把前面的阳光挡住了,把孤独的影子留给了他们身后的我。而我的目光却穿透不了他们的行囊,看不到他们胸膛中那个小小的心脏。我也采访过不多的几个行走的人。他们出于种种不同的原因,把旅行袋背在了肩上,去周游世界。

　　而我,这个渴望上路的人,却只能看着他们走远,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魏同超说,一生至少应该有一次像一个真正的背包客那样去旅行,虽然你当时可能遇到的是麻烦,但与此同时,你又得到了一份人生的体验,而这种回忆可能是你一生的财富。

　　我还没有像魏同超所说的那样,像一个真正的背包客那样去旅行。我觉得,魏同超似乎也没有了作为一个真正背包者的快乐,或者曾经有过而现在失去了。所以他才那么强烈地想起从前,想起自己贫穷的时刻,希望从行走中找到快乐。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就是忽必烈汗,忽必烈汗就是我。我们都对一个人的行走充满好奇,常常,也只能是好奇而已。

　　学阿拉伯语、主攻哲学,还开着一个咖啡吧的魏同超毫不迟疑地跟我说：停止旅行？等我死的那一天吧。

　　魏同超的想法很单纯——世界那么精彩,作为一个地球人应该好好看看。他才43岁,还想走更多的地方。

　　我之前两次去他的咖啡吧采访旅行者,他们聊着聊着,都把目标指向魏同超。最后无一例外地指着咖啡吧里四周壁橱上的摆设对我说：“你采访魏哥吧,魏哥很有故事的！”

　　魏哥就是魏同超,北京人,是中国最早享受自助旅行的那批人之一,去过60多个国家,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骨灰级的背包客。他的咖啡吧摆满了从各地搜罗而来的骨雕、面具、照片、犀牛玩具、壁画、镜子、门把手、茶杯、徽标、勋章……老魏的妻子说,当初家里实在放不下这些东西了,就开了咖啡吧,一次鼓捣了来。

　　3月的一个周末,在我等待魏同超之前的半个小时里,他连续接待了几拨人。开始他在鼓励一对50多岁的夫妇去以色列旅行。他大手一挥说：“去吧,没问题的！”接着,跟一个电视台的记者讨论节目编排、串词,对媒体,魏哥一点儿都不陌生。楼下,他一个朋友正在那借景拍一个专题片,原因是看中这个咖啡吧别具一格的布置。

　　1、20年前公派到叙利亚留学5年,他回国从来都坐火车,一个月转遍了欧洲的社会主义国家。

　　20年前的魏同超还是北京外国语学院的一名阿拉伯语学生,“跟何炅学的专业一样”！今年年初去以色列的清真寺,人家规定非穆斯林教徒不准入内。魏同超当即来了一段阿拉伯语的《古兰经》,把守门的阿拉伯兄弟镇住了,立刻放行。

　　为了学好阿拉伯语,魏同超到叙利亚的大马士革学习,一呆就是5年。

　　那时候,作为国家公派到叙利亚的留学生,魏同超每年都有3个月的假期。回国探亲的时候他很少坐飞机,基本是坐便宜而漫长的洲际火车。“当时回北京的往返机票要1000美金,而坐火车只要600美金,还是能省不少的。”魏同超的假期一般是这样过的：一个月在回家的火车上,走到哪儿就下去玩几天,一个月呆在北京的家里,一个月在回学校的火车上,走到哪儿再下去玩几天。

　　魏同超津津乐道的线路是,那时他们用一个月的时间先从叙利亚的大马士革到南斯拉夫的贝尔格莱德,再到保加利亚,然后从保加利亚到匈牙利的布达佩斯,之后坐两天的火车到莫斯科,再花7天的时间从莫斯科到北京。一路所见所闻那真是怎一个爽字了得。关键是,如此畅通无阻,全赖十多年前魏同超拿的是公务护照,当时那些国家,插的还是社会主义的红旗。

　　2、后来,开始转悠资本主义国家,去土耳其的后果是吃饭没钱付账,去意大利的后果是硬着头皮花600美元买了双最贵的鞋。

　　那时的魏同超就是一穷学生。他每年回大马士革上学都要买许多方便面。最多的一次,魏同超背了9大包的方便面坐火车回去。

　　虽然穷,不过魏同超游玩的野心反倒更大了,开始伙同一帮中国留学生跑到周边的资本主义国家玩。

　　有一次跟同学去欧洲玩,经过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魏同超早就打听过伊斯坦布尔的美食又便宜又管饱,他们决定把所有剩下来的钱买吃的。那顿饭,大家点了许多菜,敞开肚皮,开怀痛饮,吃得相当高兴。

　　打完嗝剔完牙一结账,发现所有人的钱加起来都不够付账单的钱。领队的男生哭丧着脸,打算把自己的相机给当了。就在这悲壮尴尬时刻,魏同超看到马路上的一个土耳其同学,正是他们学校的。一群人像见到救星一样,呼啦冲出去,把土耳其兄弟身上的美元统统剥削走。

　　魏同超年轻的时候跟妻子去意大利,在步行街一家店铺里看中了一双皮鞋,60美金,他想了想,也还能承受。结果打好包要付款了,竟然是600美金,快赶上旅行的钱了。看到意大利店员有些不屑的眼光,魏同超一时血气旺盛就买了。至今,那双迄今为止最贵的鞋还躺在他们家的鞋柜里,一年穿不了几次。

　　魏同超回忆,那时候虽然没什么钱,但每一次旅行都印象深刻。现在去欧洲,魏同超一花钱就哆嗦,那可是欧元啊,动不动就十几欧元。

　　3、在布达佩斯,魏同超看到蓝色的多瑙河,情不能自已想要横渡,当时就从桥上跳了下去,幸好当地人把他救了起来。

　　只要一提到前苏联,魏同超就会深呼吸一下：“啊,苏联！”

　　由于去前苏联次数较多,魏同超对现在的俄罗斯感情复杂,基本概括为“既伟大,又恐惧”！当火车奔驰在辽阔的近乎不真实的原野上时、当魏同超进入莫斯科庞大如迷宫的地铁时,他由衷地感到俄罗斯民族的坚韧和伟大。

　　但是他不喜欢俄罗斯的警察,他们把魏同超的护照翻来覆去看了10分钟,上上下下看了又看好像打量外星人一样,尽管对方没有说话,但那样的怀疑让魏同超十分不爽。魏同超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去以色列的。并且他们差点因为违反了外事纪律而被使馆遣送回来,要知道在上世纪80年代,以色列和叙利亚是相当敌对的。

　　到以色列刚下飞机,魏同超十分紧张。在机场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然后鬼鬼祟祟地跑出去拦下一辆出租车,望着窗外扬起的尘土,他一颗悬着的心才稍微放松。

　　当时以色列刚发生了一起自杀性爆炸事件,魏同超碰到了一个女大学生,他问人家：你们生活在这里,害怕不害怕。女大学生很坦然地说：“没什么,生活还是要继续的,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这句平常的话彻底打消了魏同超的顾虑,他在以色列玩得开心极了。后来还去耶路撒冷专门坐了回公共汽车。

　　去过那么多城市,魏同超还是对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最有感情。

　　在布达佩斯,魏同超看到蓝色的多瑙河,情不能自已。从桥上就跳了下去,想横渡多瑙河。谁想河水汹涌,把他冲出去很远。最后还是路过的当地人把他救下来。

　　现在,只要一提起最喜欢的城市,魏同超就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布达佩斯。毕竟,那里的人救了他的命。

　　4、在澳大利亚,怕撞着袋鼠不敢开夜车；在印度,300公里的高速路居然开了6.5个小时,只因为不得不给神圣的“牛大爷”让路。

　　在澳大利亚,袋鼠简直泛滥成灾。魏同超深入澳大利亚内陆旅行的时候,当地人多次告诫他晚上千万不要开车,袋鼠有向光性,看见灯光,两米多高的大躯体就直冲过来了,人仰车翻是常事。魏同超那天晚上开夜车到10点,看着前面影影绰绰的大家伙不敢再开了。

　　跟袋鼠的待遇不同,魏同超在印度发现牛被奉为至高无上的生灵,从小到大一直被“娇生惯养”着。这里的牛可以随便在大街小巷撒欢放肆而得到人们的谅解。到老了还不能被宰杀,吃牛肉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因此,印度的很多街口都有一只只的“卧牛”。

　　印度还有一种特别的景观就是人让牛。印度大小城市的各条公路上,在十字路口,牛都可以悠闲地或坐或卧,养尊处优地晒着太阳或悠哉悠哉地找吃的,而车辆和行人必须对它躲避三分,好像它们才是世界的主人。在印度,牛是神圣的动物,所以没有人会去打扰它们。

　　2004年9月,魏同超和一帮人去看泰姬陵。在从新德里到泰姬陵３００公里的国家级高速路上居然要开6个半小时,只因那太多的“牛”大爷们挡在他们的前面了。

　　后来,一转就是60多个国家

　　“从1986年到1989年,年年暑假我们都这么走,那年头中国压根儿还没有自助游,我们算是最早的一批背包客。不过欧洲国家的学生一到假期就背上背包去旅行,就像现在国内学生去黄山、泰山一样。”魏同超甜蜜地回忆着以前的岁月。

　　回国后,魏同超进了事业单位,由于工作单调,挣钱太少,他毅然辞职去了一家美国公司做销售。公司那时规定,完成销售额以后可以休假。魏同超就经常半年完成任务,半年去旅行。“那时候我们公司在国外有很多分公司,我就让他们给我们发邀请函,这样签证很好办。”

　　2002年,那是魏同超的黄金时代。经常到了6月份,他就没事情了,开始琢磨着该去哪儿了。借工作之机,他带着客户去了摩洛哥、以色列、印度……所以现在问魏同超,一般是先从某个洲说起,再谈谈某个国家。60多个国家啊,够在地图上指点半天了。

　　不过跨了大半个地球的魏同超,国内没正经去过什么地方。他觉得年轻的时候想往远的地方跑,等老了,就在国内溜达溜达。

　　现在旅行,没过去那么美好了

　　魏同超很严肃地说,现在出去旅行,没过去那么美好了。

　　1986年,魏同超在欧洲旅行,碰到一个从江苏省机械厅出公差的同胞。他花不少钱买了很多工艺品托魏同超帮他带回国,魏同超一口答应了。回来按照地址就寄过去了,似乎是举手之劳。“现在别人敢把东西给你寄吗？不可能。就算现在他相信我,我也不敢寄,如果是毒品怎么办呀？！”魏同超感慨地说。

　　魏同超说,有些国家,尤其是发达国家对中国人不甚友好。一方面是某些出去旅游的国人素质不高,举止有失文明。另一方面,很多中国人非法滞留在一些欧洲国家,打黑工,卖假货,老外自然不高兴。

　　魏同超现在选旅行的地方,总是尽量拣中国人去得少的地方,比如智利、墨西哥、突尼斯。一方面是景色优美,比较原生态,另外也不用见着举着小旗一队一队的旅行团。

　　在智利,人家一听说魏同超来自遥远的中国,立刻发出羡慕的感叹——啊！伟大、遥远的东方中国啊！

　　当然,魏同超觉得现在旅行没以前好,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旅费涨了。

　　■印象

　　他们一家都爱转悠

　　一

　　魏同超和妻子很早就认识了。上世纪80年代,魏同超还在国外读书,妻子就呆在国内。信息不通,国际长途电话费用又高,两个人就互相给对方写信。寄出去以后,少则一周,多则十多天信才能到达对方手中。

　　有一次,妻子住的城市出了一些问题,在国外的魏同超看到了报道,马上打电话回去,第一次打越洋长途的他对那时候还没成为他妻子的她说：“我要和你结婚。”回家以后,两人就真的很快结婚了。

　　魏同超和妻子只要条件允许,就一起去周游世界。两人都认为,旅行能增进感情。碰到风景特别美的地方,就都想打电话让朋友们来。然后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妻子说,魏同超是理想主义者,他可以放弃工作,去旅行。但她不行,她舍不得放弃工作,但现在对旅行的喜好,大部分都是魏同超影响的。

　　二

　　魏同超的咖啡吧里,有一张女儿在加勒比海的照片,美得像明信片。那次愉快的墨西哥之旅,是魏同超一家三口最津津乐道的话题。说起墨西哥,魏同超的妻子一下变得非常健谈。

　　“你不知道,我们住的那个宾馆,上午一个穿着沙滩排球服的教练来叫大家打排球,中午他又换上了厨师的衣服教大家做西班牙饭,下午4点,又穿了一件健美操的衣服过来,教大家跳健美操！你不知道,他那样的愉快和充满活力,完全发自内心！”

　　除了海边游泳、晒太阳,魏同超一家还去了玛雅遗址。“非常震撼！非常非常震撼！”魏同超一言以蔽之。

　　三

　　魏哥的女儿今年11岁。6岁的时候,她就跟爸妈去了泰国。

　　现在的她去过朝鲜、墨西哥、土耳其。魏同超本来想带女儿去以色列,但老岳父知道了,勃然大怒,说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魏同超没有办法,只好放弃。

　　采访那天,女儿对魏哥骄傲地宣布——只要我独立了,我就去旅行！

　　■现在

　　他玩成旅游老板了

　　魏同超做销售的时候,按他的说法“赚了不少钱”。有钱的魏同超只要一有时间,就约朋友去玩儿。朋友们就建议他开一家旅行性质的咖啡吧。

　　在双井附近的咖啡吧是2002年12月圣诞节开张的,一个专业做咖啡吧设计的朋友看了直摇头,说,咖啡吧不是这么搞的,你这该有的都没有,充其量最多是个旅行俱乐部。

　　魏同超听了朋友的话反而很高兴,他觉得自己要的就是这个。

　　魏同超刚开始是托朋友找关系帮着宣传,后来看到新浪生活频道有一个境外自助游的论坛,就毛遂自荐地去当了版主,“在那里结交了不少驴友,大家成了好朋友,咖啡吧在网上也小有名气了”。

　　从2005年6月开始,魏同超集结了一群朋友,开始每两周组织一次自助旅行讲座。从目的国家介绍到旅游线路的设计,再到怎么买票坐车,上哪儿吃饭、睡觉等等全都讲。到现在,他们已经举办过津巴布韦、古巴、墨西哥等国家的讲座,有的人听完讲座后背上包就出发了。

　　老魏说他希望咖啡吧不只是一个咖啡馆,而是一个文化交流中心,“在这里,有世界各地的旅游资讯,只要是个背包客,想查资料也好,看书也罢,他只会想到这里,我希望自己做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