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古道——在南诏国旧地邂逅传奇马帮
马帮过桥
当人们第一次来到云南,要做的事似乎就是四处寻找那扑朔迷离的孔雀身影以及一个崇拜着孔雀的民族和他们神秘的舞蹈。于是,大家只记得在云之南的地方有一群跳着孔雀舞的人。
其实,说起云南,还有一个地方是不能不提的——南诏国故地,无论是大理还是昆明,都与南诏国的子民有着解不开的渊源。虽然历史已经远去,但古国的影子总在我们的眼前飘荡。当人们想抓住它,去 探索历史背后的真相时,它又像高原上的云一般,飘散在天空中,厚重却难以琢磨。南诏没有史书,留下来的只是传说,《新唐书》里的只言片语,两百多年的盛衰兴亡,就只在这数行字间述说?所有的历史都象谜一般躲藏在这些只言片语间。
当我们打好行囊,准备起程去寻找这些谜底的时候,恰是这些只言片语把我们丢在了一个叫做巍山的地方。在这些谜一般的历史背后,我们发现一座历经沧桑的古城,而在这个古城所在的南诏国的版图上发现了数条从这里伸展开来的古道——“茶马古道”。
从一座古城起程
所有被城市的喧嚣和忙碌淹没的人,总会挣扎着去寻觅一种心灵的“无人空间”。
当车子停在巍山古城脚下时,我们的目光沿着城楼的红色高墙四处游移,就在刹那间心灵得到了寄托。抬头仰望,城楼门洞上方的“拱辰楼”三个字,仿佛一道时空的玄关让人一时间落入古时的意境。穿过城门,眼前似乎闪现出守城的卫兵,仔细辨识,才发现原来是两个相互寒暄的路人。不去回想南诏历史的烟波浩淼,却自然地偏爱起看着时间在路边老店的悠闲里缓慢流过。
巍山古城实实在在地被“古”包裹着,错落有致的房屋在我们的眼前汇成一片海洋,蔓延起伏。一座挺拔的城楼仿佛风帆,在这片充斥着古意的海洋里引航漂泊,经历了600多年的风风雨雨。对于执着于从古老中寻找单纯和温存的我们来说,这就是一块强化过的磁石,抑或是一块甜美的冰激凌蛋糕——释放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于是,我们穿过标杆式的城楼,找到了通向古城最近的一条古街——东新街。沿着街边缓缓前行,踩在我们脚底下的是错落铺延开去的石板,包裹在我们两侧的被岁月染了色的老院子,相互依偎着在人们的谈笑间,向我们讲述古城的历史和故事。
古城从“拱辰楼”开始向南北延伸,一条笔直的东新老街上林立错落着各种店铺,里面没有都市的喧嚣和躁动,步行就尤显美妙,我们丢下司机和汽车,一帮人就这么肆意的沉醉在兴奋当中。
古风栩栩,亲切怡然,没走多远我们来到一家马具店门前。门面并不起眼也不大,但听说这里的马具飘洋过海去到法国、美国。店主是一位姓盛的大妈,盛大妈的马具店是巍山古城里有名的马具店之一。店里马笼头、串铃、马绳、草鞋、篾帽等琳琅满目,最多最惹眼的要数大小不一的草墩,是用崭新的灯芯绒布或久负盛名的扎染布和一流白的上等稻草做成的。盛大妈从16岁开始卖马具,到现在已经卖了40多年了。据她介绍,过去只有马锅头才有资格买草墩坐,而且是纯稻草的,没有现在的华丽美观和舒适,为了适应市场,盛大妈就把它做成了现在的样子,这大概就是赶马人擅长经商的象征吧。盛大妈还把草鞋、草墩做成装饰品,有一只手掌大的,有比手掌还小得多的,有用纯麻布做成的,有用扎染布做成的,用一根线串起来,很是袖珍,大受游客们青睐。
正当盛大妈和我们聊在兴头上时,一位来自昆明的中年妇女带着十岁的女儿买了大大小小的草墩十多个,女儿将一串鸡蛋那么大小的草墩捏在手里,左摸右看,爱不释手,以至于差点被门槛绊倒。
真正买马具的人也很多,盛大妈说,她印象最深的一笔生意就是法国人向她订买了500套马垫。马垫的套子是用镶有龙凤呈祥图案的大红丝绸布料做成的,手工也做得特别细致、精巧,让法国人赞不绝口。在本地,买马具的人大多来自南涧、弥渡、临沧等骡驮马运较为多见的地区,买上一些普通的马笼头、马响铃、套口等,遇上一些家庭经济较富裕的,又比较重视骡马的人家,会买上串铃和做工考究的套口。
在盛大妈的马具店里逗留了一会后,我们继续漫步在古城老街里。转角处的修鞋店里,老板一边修鞋一边和坐在一旁的顾客说着事。裁缝店的老裁缝哼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经典流行歌愉快的蹬着踏板,机器的针头伴着富有韵律的“踏踏”声在棉布上留下整齐的痕迹。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你,他们不是在工作,而是在生活。这让我们难以理解,生活怎么能以这般缓慢而悠闲的形式存在着。于是,我们只能尽情欣赏、品味着这些似乎只有电影里才存在的场景,亦幻亦真。
转眼太阳就要掉到山后了,在巍山人的亲切和安逸中,我们早已从最初的不理解中蜕变,开始喜欢上了那种漫无边际的宁静。这个与忙碌和疾驰的车轮不协调的乐土总让人兴奋不已。我们的心开始窃喜,快乐的思绪驰骋在高山和原野里。
古道上邂逅的传奇
当第一抹阳光爬上拱辰楼前“魁雄六诏”匾时,我们被街上人流的脚步声惊醒。睁开眼的刹那才记起昨晚住在马店里了。
巍山是茶马古道上的一个大站,到了巍山,马帮就不用在野外“开亮”,而是住进马店,享受一下难得的床铺。特别是从滇南来的马帮,多日的野外生活使这些赶马的汉子对温暖的被褥有着特别的念想,就如家中的女人一般。
巍山曾经有许多马店,分布在城里、城外,但随着汽车取代骡马的时代到来,马店也就消亡了。其实,消亡的只是马,而不是店,被称作宾馆或者旅社的店子仍在,南来北往的人们还是要住在里面,不同的只是马廊变成了停车场。马店变成了旅社,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暂的瞬间。对于群山连绵的巍山县,虽然马帮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但对于生活在广袤山区的人们,骡马仍是他们必不可少的运输工具,每当田野里收获了一年的希望时,这希望就驮在骡马的背上,去到县城,把希望变成现实。
在拱辰楼北面的下水坝街,也是从前护城河的边上,巍山最后的马店李记世生客店仍默默地隐藏在这里。而我们昨晚拖着疲惫的脚步下榻的地方便是这里。
这家叫做李记世生客店现在虽然还开着,但却没有什么显赫的招牌,墙上的字模糊不清,似乎是旅店、住宿一类,也因此我们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找到。
当我们穿过长长的夹道,仿佛在瞬间进入了一条时光的隧道,从静谧的下水坝街上进入了百年前马嘶人喧的世界。客店的主人叫米德润,82岁的光阴浮现在她的脸上。老人说:“客店是清末的时候开始开的,到我是第三代,每一代都是女人来开,因为女人才能做饭”。老人边说边把客房内散乱的被褥叠整齐,就像大宾馆中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一样,动作轻柔、规范。在老人的手上,被褥已经不知道被叠过多少次了。院心的老井依旧,里面的水清冽照人。院里走廊上堆着生姜,是客人带来巍山贩卖的。和从前不一样的就是没有了骡马,在夹道的左侧,是过去的马廊,整整可以容纳300多个牲口,但现在已经被土坯封闭了。在老人的记忆中,公路修通以前,各地马帮都在这里歇稍,有大理、昆明、丽江的,也有甘肃、西藏、四川、河南、贵州的。马帮主要从南边驮茶和洋纱,从北边的乔后驮盐。还有宾川人驮橘子来。后来就是山区的农民来城里赶街,都是赶着骡子来的,一来就是几天,直到把带来的土产卖完,采购了百货才回去。“我们一家人都很热情,所以这条道上的赶马人都喜欢到我们家。”老人说。“赶马人和我们店主人生命是相连的!”到了夜里,在赶马人进入梦乡的时候,守夜就是店主人的工作。只有从来不丢东西的马店才能得到赶马人的认可。对李记世生客店来说,100多年都没有丢过东西,这就是在走夷方道上的信誉。
正在我们洗脸的时间,突然耳边就响起了米大妈昨晚曾提到的一句话:马帮来了!只听街外锣鼓喧天,煞是热闹。原来在鸣锣开道声中,“滇茶进藏”的马帮由南向北,沿着老城的街道走来。不知这次“滇茶进藏”马帮是否是人们追求一种曾经的荣光和一段逝去的历史,抑或是一次马帮本原的商业活动。声势浩大的马帮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面上,走过古老的城门洞,随着马蹄声,我们仿佛都回到了那个人背马驮的岁月。
大山里有个马帮城
巍山是一座马帮的小城。直到今天,在巍山的公路上,在通往各个村的毛路上,马车仍然是一种交通工具。
民国三十四年的《滇西驿运报告书》记载:“马匹及马户经下关之帮以蒙化(巍山)者为最多,风仪、弥渡、大理等次之……蒙化不仅为驮马之生产地,亦且为其集中地,倘有需要,即万匹亦可招致之,盖附近各属之马帮,可向蒙化集中也。”
从巍山往南,经景东去思茅、版纳;往西南,称为走夷方老路,在现在小湾电站的神舟渡过澜沧江去往临沧,然后出缅甸;往西到凤庆的鲁史镇,经青龙桥过澜沧江,去往保山、德宏;往东沿鸟道雄关,经弥渡、祥云到昆明;往北就是下关、大理。历史上,巍山由于地理位置以及一直是府城所在,所以商业贸易发达,从而成为茶马古道上的商业、文化中心之一。在县城以东20公里的隆庆关,有一段保存完好的青石古道,古道上遗留的一个深达近20公分的马蹄窝至今清晰可辨,足以见证巍山在历史上马帮交通的繁荣,上千年来,这里行客如云,马铃声声,尘土飞扬。
作为古代茶马古道的交通中心,巍山的茶马古道系统比较发达、完整,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四世纪的“蜀身毒道”,到了唐朝,南诏初期90多年间的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都在巍山。由于茶马贸易,这条道路同时也被赋予了新的历史任务与意义,以云南普洱为出发地形成了茶马古道的滇藏线。唐代樊绰在其《蛮书》中就清楚提到了由滇入吐蕃的道路。此后的历朝历代在原驿道基础上有所发展,曾多次进行拓宽和改善,明清时期的驿道体制已发展完备。直到民国,这里的马帮驿运仍十分繁忙。巍山是滇马的主产地,滇马“质小而蹄健,上高山,履危径,虽数十里不知喘汗”,虽然不能乘骑,但在横断山区的崎岖道路上,却是滇马最为实用。自古以来,巍山几乎户户养马,还被朝廷规定每年上贡,而走茶马古道的马帮自然也要到这里购买马匹。巍山大仓镇有个骡马交易市场,现在虽然骡马的交易逐年减少,让位于黄牛、奶牛等其他大牲畜,但交易量仍然是全省第一。于是古道中心加骡马产地,巍山马帮应运而生。巍山马帮的兴起完全就是与茶有关,同时又与回族善于经商有关。不止是巍山的永建、大仓两个回族主要聚居的乡镇,还包括历史上属于巍山,后随南涧划分出去的公郎镇,都是以回族经商而崛起。他们主要就是经营茶叶,几乎垄断了从产茶地临沧、思茅到交易中心下关的茶叶交易。大量交易就需要大量运输,随之而起的就是巍山马帮。巍山回族马帮,在茶马古道上赫赫有名。回族马帮的赶马人,一人能赶四五匹以上的马,而其他马帮的人只能赶三匹;能养马喂马、抬枪抗盗、驮运更多的货物,运费低,而且安全,自然得到客商的青睐。在巍山县委宣传部的安排下,我们一行人得以拜访一位马帮老人。
晌午时间,我们驱车来到永建镇大围埂村的王家善老人的家里。老人今年已经85岁了,从10多岁就出来赶马。他跟我们讲,以往他们主要是往南走,从思茅、临沧驮茶到下关,然后从下关驮土杂百货到思茅、临沧一带。偶然也往北,去丽江、中甸,不过那边不好跑,回来马都瘦了。那时走边疆没有店可以歇,都是住野外,大家都称为“开亮”,有句话说“白日好吃罗锅饭,晚上好睡落叶床”。一般早上走30华里,然后“开稍”,也就是早饭,然后下午再走30华里,从临沧到下关要走9天。出门每个人带个饭盒,里面装两个碗,一个吃饭,一个喝茶。 马帮称为锅口,一般有40-50匹马,需要10多个人,带上一口大罗锅煮饭,供10多个人吃,所以在同一口锅里吃饭的就是一个锅口,每个锅口有两支枪,锅口的头也就称为马锅头,有些大的马帮有3个锅口。
在老人轻描淡写的叙述中,其实包含着艰难困苦,也有着对那种走南闯北的生活的留恋。那时从巍山出发或者来到巍山的马帮,都是装满了各地的特产,在巍山交易以后,又驮往各地销售。除了巍山马帮以外,还有来自西藏、四川及省内各地的马帮川流不息地通过巍山,特别是春茶会前后,上万匹骡马经过,使巍山成为一座马帮的城市。小城容纳了众多的骡马和赶马人,历史在不经意间也使这座小城围绕着马帮而展开。城里有了许多的马旅店、寄马店、马具店,周围有了制革、铁器、木器的作坊。通往另一座城市的道路被铺上青石,过河的地方架设了桥梁;而道路经过的地方形成了街场,形成了集市。当然,马帮带来的是商业的繁荣,文化的交流。
随着现代交通的发展,马帮在历经千年的沧桑以后衰落是不可避免的。也许是巍山远离了高速公路,所以各种古老的东西得以保存,不只是古街、古楼、古桥、古道,还有上百年的马具店、马旅店仍在营业,小马车也还在行驶,秋收的驮运、平时的赶街仍然离不开骡马。所以有人把这里称为“亚洲文化十字路口”上的活标本。
古街依旧,盛大妈的马具店还在营业,只是那些马具除山区饲养骡马的农户购买外成了游客的收藏品;米大妈的马旅店也还在开着,只是入住的旅客是乘汽车来的。马帮的小城,没有了马,剩下的是一个个遥远的故事。
撰文/陈光然 苏丽菊 纳惠敏 张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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