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东陵：从一堵残墙我们进入清朝

　　朗朗乾坤之下，莽莽山林之中，整个世界已经逝去的和正在发生的勾连在了一起。一堵墙，不被涂抹颜料、整治如新，而是从建成那日开始穿过数百年的风雨曝晒来到我的面前。

　　本期坐标

　　清东陵：至今已有300多年历史，位于河北遵化境内，是中国现存规模最大、体系最为完整的帝王陵墓建筑群。占地78平方公里，陵寝15座，埋着5位皇帝和156位皇后、妃子以及皇子公主 。2000年11月30日被正式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康熙、乾隆、孝庄文、香妃、慈禧———这些不分昼夜在我们的电视上走动、絮叨的前清人物的最后归宿就在一个叫作清东陵的地方。当年顺治帝木兰秋狝，被这一片山水所吸引，这是片风水宝地：北有昌瑞山做后靠，南有金星山为屏障，中间有影壁山可依凭，东有鹰飞倒仰山如青龙盘卧，西有黄花山似白虎雄踞，东西有两条大河环绕似两条玉带。群山环抱、从容不迫。在这里既可以目睹清代皇族的陵寝，也可以在一片和畅之地随意徜徉。

　　淘色

　　在这如黛的群山中看清王朝的最后一抹朱红

　　“这里的月光很好，松影遍地，能听到清冽的风声。几乎没有人，在深黛色群山包围中，安逸平静，时间停止了。我刚在道光陵遗址上喝了几盅小酒，现在正准备走回旅馆，我想能走多慢就走多慢。”今年中秋之夜，我的一位朋友发了个漫长的短信给我，这个短信来自清东陵。那里埋葬着清王朝的5位皇帝和156位皇后、妃子以及皇子公主们。其中一部分死者常在电视机上出现，陪伴我们度过每个晚间：康熙、乾隆、孝庄文、香妃、慈禧……

　　昭西陵：从一堵残墙，看到清朝的颜色

　　在一个夕阳西斜的黄昏来到孝庄文皇后的陵寝（昭西陵）是一件错误的事情。这是整个清东陵中最“无人看管”的荒凉之地了，令人莫名神伤。最先进入视野的是风中瑟瑟的草茎，一丛丛长在陵寝外围的墙头上，墙也早已残破，从侧面露出一块块的石料和黏土，和长在上方的茅草倒是颇为搭调，都陷入了荒野自然的氛围。墙的颜色也已经斑驳，从原先可以想象的耀眼朱红变做了一种介于红色与褐色之间的色调，一种更为沉着温暖的旧颜色。

　　一天之内经过无数堵墙但视而不见，昭西陵的残旧外墙却令我不敢大声呼吸，我看到了清朝的颜色。货真价实的清代，而不是天天晚上在电视上播放的肥皂泡货色。一堵墙，不被涂抹颜料、整治如新，而是从建成那日开始穿过数百年的风雨曝晒来到我的面前，这是那个朝代活生生的一截躯体，暴露在荒野之中，光天化日之下，整个世界已经逝去的和正在发生的勾连在了一起。不必进入地宫，不必假想冥界，在10月22日的夕阳之下，从一堵残墙，我们进入清朝。

　　这里的主人是孝庄文皇后，一个蒙古族女人，皇太极的侧妃，为了清王朝的帝国大业，千里迢迢从草原来到了北京。丈夫皇太极死时，孝庄文32岁，她六岁的儿子福临继承了皇位，即顺治帝。她则被尊为皇太后，顺治死时年仅24岁，由8岁的康熙帝继承皇位。她辅佐了自己的儿子顺治帝和孙子康熙帝，为清帝国初年的统治和稳定立下功劳。她生病去世是在75岁，被葬在了清东陵风水墙外的昭西陵。石刻的圆鼎、香炉和花瓶等石五供排列在她的坟冢之前，在进入宝顶（下为地宫）的丹陛上雕刻着龙凤图样，繁复的汉族图案包裹陪伴着一个蒙古女人的遗体，数百年前东亚大陆的动荡不安与满蒙民族企图控制、整合整个大陆的努力赫然在目。

　　神道：被戏谑的柱子与被无礼的骆驼

　　进入昭西陵并不意味已进入清东陵，孝庄文皇后由于种种原因，并未葬在清东陵风水墙的内部，而是位于陵区的西南外侧。从一座雕刻着云龙戏珠、夔龙献花、双狮戏球的石牌坊开始，我们才真正进入东陵。

　　从石牌坊开始，我们就上了神道，据称这是中国最长的神道了，全长6公里。在这陵区的中轴线上，我们的小车开得春风得意，因为两侧都铺上了平整干净的水泥路面。石面神道和它两边的土路都保留在中间，每次从中间掉头到路对面去而压过隆起的石面神道时，司机就会说：“罪过啊，这在清朝是要杀头的啊！”尽管我们中没有一个人知道，在清朝这是否真的要杀头。

　　在18对石像生之前是一对石头望柱，高高地戳在那里。关于望柱的意义，老年人和年轻人说法不一。近年来在景区卖矿泉水的金大爷说，两根望柱就是两条龙，皇帝来祭拜先帝时就迎他，皇帝走时就送他，吉祥威严。景区内的年轻职员们则把记者拉到一边，以兄弟哥们的亲密口吻说：“嗨，你看像啥？像不像那玩意？据说维护人员爬到顶上，发现上面还有眼呢。放两个那玩意在陵区入口，表明了清朝皇帝们人死心不死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啊！”

　　在两根傲然挺立的大石柱子和十八对石狮子、石麒麟、石马、石骆驼、石武将和石文官等石像生的夹道陪伴下，清东陵的入口是开阔、明朗的。而几个爬在石骆驼上嬉戏搞怪、与石骆驼合影留念的游客更为陵区增添了充满“喜剧”色彩的人间气味。

　　裕陵和定东陵：佛教信徒乾隆与Cosplay大仙慈禧的身后世界

　　裕陵是乾隆皇帝的陵寝，他的地宫由九券四门构成。从第一道石门往里，所有平水墙、月光石、券顶密密麻麻布满了关于佛教世界的雕刻：八大菩萨、四大天王、五方佛、五欲供、二十四佛、狮驮宝瓶、八宝、法轮、宝珠、佛塔、盆花、执壶等以及30111字的藏文、梵文佛经、咒语。

　　进入裕陵地宫，是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过程，你的头在每个可能的角度上进行扭转，为那些繁复但又精致的浮雕而目迷。其中，五欲供是导游和游客们所最感兴趣的部分，那是刻在地宫通道两侧对称的五个物件：明镜、涂香、琵琶、水果和天衣———分别代表着人的五官和五种欲望：看、闻、听、尝和触，刻在这儿就是表示如果人克服了这五种基本欲望，就能斩断尘根进入极乐世界。对此，乾隆本人倒并不怎么在意，生前多次下江南尽揽风月，并将一再力劝他收心的正宫娘娘打入了冷宫。繁复的雕琢反倒更像是阿拉伯世界的花园细密画，滔滔不绝地诉说着无穷尽的情欲和感官。

　　定东陵是慈禧皇太后的陵寝。隆恩殿和东西配殿梁枋上的金龙和彩画全部是镏金制作；寓意“万福万寿”、“福寿万代”的内壁排砖图案全部筛扫红黄金粉；64根柱子上盘绕半立体的镀金铜龙（复制品）。在这座金碧辉煌的陵墓地上建筑正中，是慈禧扮作南海观世音的蜡像，边上是扮作一个罗汉的李莲英，仿自慈禧生前Cosplay观音的著名照片，她老人家地下有知，一定也是正合心意的。而游客们到了此处，也看到了老佛爷生动真实的一面，满意而归的是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