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即将成为水乡公园的山中村落

　　怀柔汤河口镇东帽湾村：距离北京城区106公里，距离怀柔城区60公里，汤河口镇西南3公里，白河南岸。一座三面环水、一面倚山的村落，白河水穿村而过。北京市新农村建设重点示范村，建有村电影院、环村公路和太阳能路灯以及二级公共厕所等全新农村公共设施。其所在的汤河口镇为亚洲最大的西洋参种植基地和最大的西洋参加工厂所在地。

　　在京郊最北的山中看新农村运动现场

　　京郊最北山地中一座人口不到800的村落，在一年时间里，政府投入2000多万元人民币（整个规划投入为4000万元左右）进行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之后，它是怎样的一个景观呢？

　　有外环路、太阳能路灯和二级标准公厕的山村

　　从怀柔城区往北，近60公里的盘山公路之后，我们在道边看到一块半人高的簇新石头，上有新鲜的红字写着：“东帽湾村”。遒劲飘逸的题字，犹如那些景区石头上的“探幽”、“览胜”，带着风景名胜入口的风格。当然，如今不少新建的小区也有这样风雅的石头题字：例如“陶然北岸”，例如那些“某某湖畔”。事实上，很快我们就会发现，“东帽湾村”是一个风景名胜和新建小区的混合风格。

　　从簇新的风景石头左转，过了冰封的白河，一道顶上雕了龙的大门就在眼前，这就是村子面北的大门了。与京郊一部分村子喜用牌坊作大门的作风不同，这是一道更为简洁和现代的大门，如公园的入口。大门内右侧有推土机和卡车在缓慢运行，这是建造中的水主题公园，占地130亩，紧贴村子北侧。据该村村委书记刘宝凤透露，那些被大片翻出的新鲜黄土堆作了高台，在2007年中引入白河水之后将成为湖面中的岛屿。不同的岛屿上将有野鸟和提供游人住宿的民俗宾馆。村子南侧则是燕山山岭的环绕。

　　过了水主题公园施工现场，我们就上了“外环路”。我们知道这条白净结实的单车道水泥路是“外环路”，因为边上立着“外环路”的路牌。环绕东帽湾村的外环路，绕行一周步行大约15分钟。外环路和穿村而过的那些水泥硬化路上，都均匀整齐地立着簇新的太阳能路灯，据称每天夜间能自动点亮。每座路灯的造价在七八千元之间。顶部带着太阳能电池板的路灯一排排延伸开去，在逶迤山岭的背景上使得村子更像是公路上的一片布景。

　　路灯之外，两座簇新的二级标准公厕也令人眼前一亮，但是当记者踊跃要求入内一试时，随行的怀柔旅游局徐金芳女士表示厕所暂时都尚未启用。

　　“公厕，其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建一个公厕花数十万的资金，建成之后每年维护需要专人打扫、供电供热供水，水龙头坏了还得换，这些全部下来一座厕所也得花七八万元。建公厕是国家搞新农村建设一次性投的钱，但是日常使用、维护的钱哪里来，现在还是一个问题。厕所用起来大家都愿意，但是让村民来摊每年的公厕养护费，还是对游人收费，这些似乎都不太合适。”村书记刘宝凤解释了他所面临的公厕困境。

　　事实上，这也是整个新农村建设的基本困境。村作为一个行政单位是没有财政收入的，国家一次性投入建成的公共设施如何维护、使用，是从来都只存在于城市中的标准公厕等现代公共设施系统从未面对过的问题。

　　因此，簇新的太阳能路灯、簇新的公厕、簇新的垃圾箱、簇新的水泥环路，这样一座簇新的村子，新得更像是一座模仿农村的主题公园。而依照镇政府和村里的想法，为了将新农村在经济上周转和运行起来，到2007年的10月，东帽湾村就将是一座主题公园，它的主题是“北方水乡”。

　　村中，水渠、磨盘和电影院

　　在外环路绕行到一排排平整的村民屋舍时，能在路边看到门扇般的木头水闸吊在村民院墙内，闸下是浅浅的冰水。

　　汤河口是汤河与白河的交汇所在，而东帽湾村则是白河绕行的地方，有一部分河水就被村民以明渠的方式引入了村中，从各家院子内穿过。这风格，确实令人浮想联翩，不自禁地将这座北方山村与当下旅游界的流行地标云南丽江联系起来。事实上，镇里和村里，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就在我们脚下，外环路的外侧，始终并行着一道水泥沟槽，那不是村子的下水管槽，而是来年春夏白河水高涨之后，绕行村子的水道。而那条从村民各户院子穿过的水渠，将被拓宽、加深，并且从院落中解放出来，成为村中的一条公共水景带。那些需要拆除院落的20来户村民，则会被另行安置，我们在村东头看到正在统一修建中的几排全新大瓦房便是拆迁户们的新房，散发着刚出生的新东西所共有的一股潮潮的味道。

　　村落中，现在几乎还没有任何流水的痕迹，倒是村头的一座磨盘让看不到几个人影的村子生动了一些。那里有一对七十来岁的老夫妇，大爷姓王，大妈姓马。午后的斜阳下，一个推磨，一个用一截短短的扫帚将黄豆从磨盘外围往中间赶。据大妈说，这是磨豆子做豆腐呢，磨盘是公家的，常年放在村头，谁要使谁就使，还真不错。老夫妇的孩子们都去了怀柔城区了，现在村里就他们俩，王大爷说这样的老人之家还不少，所以村子平日少看到年轻人。

　　就在他们推磨碾豆的身后，竖立着村里最庞大的一栋建筑物：“综合文化活动中心”，事实上，也就是村委会和村电影院所在地。这座有些像小号家乐福或沃尔马的建筑，其实并非去年新建的，但是它的东部最近做了大面积的改动和装修，成了一座电影院，有400多个崭新的座位。

　　元旦期间，村里请了评剧团给村民们唱了5天大戏，那是它第一次启用，也是至今惟一一次启用。村子人口700多人，但常年在家的住户也就400来人，唱戏的时候，整个村子的人都坐在电影院里。

　　村外，西洋参比我们更知道这片土地

　　南侧的燕山，让这片村外坡地凉爽，从三面环绕而过的白河让土质湿润。既有日照，又空气凉爽，既有水分但又并非泛滥，这些都是来自北美大陆的西洋参所需要的环境。于是，村子所在的汤河口镇就成了亚洲最大的西洋参种植基地。

　　在这个寒冷的一月底，我们在村里一头西洋参甚至一片西洋参叶子没有看到。到处都是用芦苇席子盖得严严实实的棚子，棚子下是稻草盖得严严实实的土地。西洋参的种子就在那一片黑暗的温暖之中。

　　在东帽湾村东侧的西洋参烘干加工基地，我们遇上了在当地指导西洋参种植的傅师傅。从傅师傅这里，我们得知，西洋参比我们，甚至比村民都更知道这片土地。

　　一颗西洋参，从种子到长成被挖出运到城市的超市中去，需要在村子的土里呆四年。这片土地在西洋参进入之前需要整整一年时间的翻晒，于是西洋参知道，村子边那些土层都是疏松凉爽的了。西洋参还知道，村东头每年春天4月10日左右和秋天10月20日－11月10日之间，那是土壤中凝结的冰水开始融化，但尚有从地面往下10厘米左右封冻层的时节，适于播种。

　　生活在这里

　　闲时多忙时少的日常生活

　　●孙福银（男，村民，农家院接待户户主）：我这里最多能接待50来人，春夏和黄金周的时候客人多些，现在冬季房间都空着。其实从一整年看，客人并不很多，从北京开近两小时车到村子里，如果没有什么可以参观的旅游项目，谁会在这里住下啊。

　　所以，我还是闲的时间多，忙的时间少。希望村里的这个水上公园做起来之后，游客来了真的能有些玩头，留下来，在我们的农家院里。

　　在水泥硬化路冲坡很刺激

　　●李俊吉（男，村官，全国首批大学本科村官助理之一）：去年大学毕业，我就应聘来这里当村官助理了。我老家不是这里的，但现在住在村里，也成了这里的人了。

　　村子不大，平时闲了我喜欢骑车到果园那里去兜风，半个来小时一圈。都是有坡面的水泥硬化路，很刺激，下坡时就像过山车，刹车皮都冒烟。至于村官助理的工作，就是帮着书记处理一些文件啥的，活不算重。

　　村子干净现代得让人惊讶

　　●肖楠（男，汤河口镇旅游处干事）：我是从平原上来的。上班在山上的镇里，平时也住在山上镇里的宿舍。怀柔南部是平原，怀柔城区之北，就是山区了，也就是所谓的怀北。

　　汤河口是怀北的最北边，从怀柔城区一路过去，近60公里的盘山公路足以让任何一位体质敏感的女士头晕目眩，丧失基本的方向判断。所以在这么一个山里的地方，第一次看到这个干净、现代的村子时，我也挺惊讶的。

　　外表光鲜不如实际创收

　　●王大妈（女，村民）：虽说村人均年收入8000元了，但我就只有2000元。西洋参、果树，我家都没种（还是种玉米棒子和蔬菜），因为种不起，投资大，西洋参一种就得好几亩，投资十来万，果树要的钱也不少。现在搞新农村建设，外面看起来都挺干净、光鲜，如果能给老百姓多一些实际收入的提高，就更好了。

　　管理者说

　　乡土资源的旅游运用

　　●刘宝凤（东帽湾村委书记）：作为北京市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示范点，2006年政府整个基本花了2000万，村子统一改建了给排水，供电，就是供热还是各家自己处理。此外，你们都看到了全新的水泥硬化路，太阳能路灯，外部的水渠和水主题公园都在修建中。我们计划在2007年10月基本将整个村子建成一座以北方水乡为主题风格的民俗接待村。新农村建设是政府一次性的硬件设施投资，但是这些设施怎么与农村的经济发展结合起来，运转起来，这是我们地方政府所需要解决的问题。现在国道从我们边上过，北京人周末自驾出游的也越来越多了，我们期望能将村子建成一个自驾旅游的目的地，以便让村民们也能将自己身边的乡土资源在旅游产业中利用起来，将原本自给自足的自然资源转换成为一种看得到的收入。

　　意识是新农村的最大困难

　　●张海玉（汤河口镇副镇长）：新农村建设，国家花了很多钱，把农村的基础设施都更新得和城市没什么区别，但是还有些农民不满意。因为他们觉得那些设施与自己没有关系，似乎在每人头上花上万元更新给排水、供电，准备旅游业的启动，都不如往他自己的兜里发钱来得实际。

　　这种意识，是我们做新农村建设工作中遇到的最大困难之一，因此，一些村民和那些全新的设施、景观往往也就有了一种隔膜的感觉。

　　新农村：从景观到循环，尚在进行中

　　东帽湾村，是近一年来京郊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村落之一，它在一年之间突然从一座长于种植果树与西洋参的小村落摇身变作了一处簇新、现代的示范性新农村。其背后的动力，在于政府2000万左右人民币的巨额投入。但是，从镇政府和村委书记的现实焦虑，以及村民略带淡漠的欢迎态度上看，这些资金的进入，基础公共设施的全面更新目前尚难以完全、顺利地进入村落本身的经济循环中去。那两座村委会迟迟没有勇气动用的二级标准公厕便是明确的注脚。

　　在这座簇新如新开楼盘的村落，我想到的不是那个彩云之南的榜样丽江，或其他成功的民俗村，而是一个更为现实的人物：尤努斯，尽管他远在青藏高原南麓的孟加拉。尤努斯，在孟加拉给农村贫困人口提供小额贷款的银行家，他事实上启动了一项活农村的运动。通过小额贷款，农民们可以购买基本的原材料，以制作手工制品或者经营小本买卖，在这个过程中农民们的创造力和经营能力被从内部激发出来。在进入经济流通的手工业中，农村传统文化中的一些手工艺也得到了传承与发展。这样，农村作为一种来自民间的小规模经济体与传统文化民俗的传承体进入一个更大的经济循环，农村成为了有自身经济创造力和文化创造力的活体。

　　事实上，在对农村资源的开发和启用上，当地政府和村委也都有了一个基本的意识。例如刘宝凤书记所说的，电影院的建成，也有为将来游客进入后展示演出村落老人的传统曲艺作准备的意思。但是，政府有了好的意愿和投入，怎样与农村住户们的内在需求结合起来，真正将新农村建设成一种活体的经济循环，而不是一场外部的景观，这还是需要更多在经济学上为农户设身处地地考量的。例如，那些没现金投资种植西洋参或果树的农户，他们是否确实需要一笔小额贷款来开始事业呢？

　　 指南

　　自驾：从东直门上京密路，到怀柔城区，走怀丰路到汤河口镇汤河口检查站隧道向西1公里即是。距离约106公里，路程时间为1.5小时。

　　公交：东直门坐916到怀柔汽车总站，在怀柔田天鹅饭店对面坐小公共到东帽湾村，小公共多为私营，价位在10－16元之间浮动。

　　住宿：汤河口镇边上有农家大院，带标间。以冯家大院为例，标间一晚为150元，窗外即为山岭；东帽湾村中有农家接待户，收费标准为一晚住宿每人15元。

　　餐饮：村中农家院普通农家菜10－15元/人/餐。

　　特色餐饮：有参宴、参茶、参汤。价位未定。野菜馅菜团子，每例2元。此外，石磨豆腐、摊黄煎饼等均为当地农家特色，每例价位在10元左右。

　　注意：A、村边绕有白河，为北京水源，前往游玩应当注意保护水质，不要丢弃垃圾等污染物；

　　B、冬季河面冰封，但是冰面之下为活水，冰层并非结实可靠，切勿擅自上冰面嬉戏，以防不测。

　　周边：往南，可去云蒙山；向西可到滴水壶、乌龙峡谷等景区；向北可到喇叭沟门原始次生林，洪汤寺、丰宁多伦和锡林郭勒大草原；向东可到白云古洞、黑龙潭等景区。

　　采写 本报记者 殷志江

　　摄影 本报记者 周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