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巩亮亮
44岁的杨春风曾做过多年的中医,是最早登顶博格达峰(1998年)的8名中国人之一,他也是最早登顶珠峰的新疆人。到目前为止,他已成功登顶10座8000米级山峰。
杨春风一行正在攀登乔戈里峰的途中。
(杨春风供图)
昨日,已从巴基斯坦回到国内的新疆知名登山者杨春风,独家向本报讲述了攀登有"万山之王"之称的乔戈里峰的整个过程。
7月31日,杨春风率领一个国际登山联队成功登上乔戈里峰(以下简称K2),8月2日本报A12《杨春风登顶万山之王乔戈里峰》对此做了详细报道。
7月31日早上8时30分,杨春风等人成功从南坡登顶K2。这也是继2004年7月,西藏登山队7名藏族队员成功登顶K2之后,第一次有中国民间登山者成功登顶K2,同时杨春风也成为第一位登顶K2的新疆人。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这也是自2008年K2山难之后至今K2的第二次登顶,同时也是2009、2010、2011三年以来K2南坡的第一次登顶。
杨春风在专访中表示,攀登乔戈里峰难度极大,但是他从知道K2那天起就从未放弃。
高山协作海拔7000米工作疏忽,200米垂直高度没铺路
记者(以下简称记):本次攀登队伍由哪几部分构成?
杨春风(以下简称杨):这支国际登山队是由10个国家的队员临时组成的,加上高山协作人员在内共计25人。
这些人当中高山协作夏尔巴人15人,分为保障组、工作组。
记:25人的队伍,需要这么多夏尔巴人作为高山协作吗?
杨:当然需要。没有夏尔巴人,很多登山活动无法开展。
这次参与K2攀登的夏尔巴人全部都跟随我攀登过四五座8000米山峰。
整个队伍当中,有8名外国队员,我安排7名夏尔巴人来负责他们的日常生活,夏尔巴人还要带队员们做一些相关的适应性训练。
另外8人,我则安排他们铺路、建设登顶过程中的营地,将生活物资带往各处营地等。
他们是这支登山队伍的基础,即便如此,在工作当中还是出了问题。
记:这么棒的保障队伍,在攀登中会出什么问题?
杨:夏尔巴人对于难度稍大的山峰,是非常恐惧的。
我们登山队7月7日进入登山大本营,当时我要求夏尔巴人工作组在7到10个工作日内,打通通往三号营地(海拔7500米)的道路。因为根据各方面反馈的信息,7月20日以后有合适的时间登顶。
可是,就在我带队前往三号营地行进到海拔7300米左右的时候,发现前面的道路居然没有打通,我整个人蒙了。
记:也就剩下200米了,没有打通道路,不能直接冲过去吗?
杨:海拔7300米与平常地面可不同,而且当时摆在我面前的是垂直高度200米。
记:那怎么办?
杨:我当时走在队伍最前面,一回头,哗啦啦的一大片五颜六色的登山服,心一横我来打通道路。
我和跟在后面的高山协作一起,将剩下的200米道路打通了。
两次登顶时机引发矛盾,下撤途中险失老友
记:夏尔巴人这么大的疏忽,你当时和他们沟通没?
杨: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了解到,当时海拔7000米以上山峰,风速每小时60千米,这样的风速对于登山者来说是致命的,我们一般认为风速小于每小时50千米,这样的天气适合攀登。
到达三号营地,夏尔巴人工作组看到我打通了道路,再次返回二号营地取来了各种生活用品。
记:登顶时机的判断,对一支登山队很重要。
杨:没错,在考虑攀登K2的时候,我已经与瑞士一家气象机构合作很多次,乔戈里峰攀登难度大,山势艰险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这里的气候异常严酷,风速极快,很难找到最佳登顶时机。
这家瑞士气象机构帮助我成功登顶过众多海拔8000米山峰,他们拥有极佳的气象分析师,会给我传输很多气象数据,当然这个费用很昂贵,一个登山周期下来2500美元。我在国内有位好友俞老师,他是气象学方面的专家,之前做海洋气象分析,海洋气象比山峰气象更有难度,更复杂。
俞老师利用这些气象资料,在7月25日,找到了两个天气比较好的登顶时机,一个登顶时机是7月31日到8月1日之间,另外一个是8月7日之后。
记:两次登顶时机,那对于登山者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儿。
杨:当时获得这个消息之后,我也确实很高兴,和队员们商量,可是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高山协作队里面的夏尔巴人认为第二次机会比较好,时间长,有充足的登顶时间。
我和登山队员则希望使用第一个登顶机会。
登顶过程非常顺利,也证明了我的决断。
记:登山是一项考验毅力的工作,当然也无法摆脱各种危险。
杨:是的。我们在下撤途中,也出了事,我差点失去认识七年的老朋友。
记:能具体讲讲吗?
杨:在海拔8580米的地方我的老友张京川发生了滑坠。当时是一位夏尔巴人先出现滑坠,接着和张京川在同一组的4个人,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下滑落,瞬间就滑出去了400米。
当时我眼看着这些人出事,可是无法伸手救援。因为队员们体力消耗很严重,况且滑坠的距离很远,我们都觉得他们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记:那是什么让他们脱险?
杨:接踵而至的两道冰裂缝,带来了生的转机。前面的两名夏尔巴人掉进了第一道冰裂缝。后面坠落下来的两个人,凭借着巨大的惯性,将冰裂缝里的两人又拽了出来。
第二道冰裂缝也有效缓冲了滑坠的速度,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处距离顶峰500米的坡面上。滑坠下来的四个人中,只有张京川一人留住了冰镐。靠这把冰镐,四个人花了近一个小时,从冰雪坡上横切了200多米,才回到了正常的下撤线路上。而死而复生的夏尔巴人,惊吓之余全都掩面哭了起来。
登顶之后感觉风景没什么特别
记:从你的话语中可以听出,你在这支队伍里面扮演着一个重要的角色。
杨:这支队伍因为是在境外注册,当时注册的领队是夏尔巴协作。可是在正常运作当中,我则扮演着领队的角色,协调夏尔巴人工作,选择登山时机。
记:两次登顶时机供你选择,8月7日以后时间更充裕,不是更好吗?
杨:我认为7月31日到8月1日登顶时间比较好,虽然时间短,但是如果失败了,还可以利用8月7日那次机会。如果选择8月7日,一旦失败,今年说不定就不会再有更好的登山机会了。
记:队员们认可你吗?
杨:队员们对我很认可,他们看重的可能是我的经验比较丰富,可以带领他们,到后来,我甚至已经发展成为这个队伍里的支柱,别的国家队都来询问我登山时机。
记:你这次可是深夜11点开始登顶,登顶时间选择在半夜,这在登山过程中不是很常见。
杨:我并不是有意选择在半夜的,因为收到了气象学家的分析,7月31日那晚的风速刚好小于50千米/小时。
记:晚上登山并不多见,队员们对你这个冒险举动有异议吗?
杨:他们并没有异议,但是现在想想,当时这个决定也很冒险,晚上登山有着更多的危险,但是还好,一切都很顺利。队员们都很服从我的领导,甚至其他的登山队看到我们半夜出发,也骚动起来,不断向我打听是不是到了登顶的时机,我给了他们肯定的回答。
记:登顶过程如何?登顶之后是什么感觉?
杨:登顶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我第一个登顶,其他队员依次登了上来。登顶之后很兴奋,也很激动,看了看周围的山峰,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惊艳的美景。
记:登顶成功,队员们对于你这位领队怎么看?
杨:队员们很兴奋,也感谢了我,并且盛赞中国登山者的实力和经验,他们更加认可我。
今后将为更多年轻登山者提供培训
记:你曾经两次攀登K2,但都失败了。
杨:是的。2002年我来过乔戈里峰,当时是跟着一支波兰登山队,由于登山器材限制,我到5000多米就已经不行了,没有能够登顶。
2009年,我因为之前已经登过一些山了,可是因为准备不足,还是出了问题。
正是因为曾经两次登K2的失败,让我积累了丰富的经验,除此之外,还有勇气,这才让我踏上了它的顶峰。
记:14座8000米山峰,你现在已经完成10座了,还有4座山。
杨:14座是我的梦想。剩下4座山,希望利用2~3年完成。
记:你曾经4个月攀登过4座8000米山峰,剩下的迦舒布鲁姆峰、峰、南迦帕尔巴特和布洛阿特4座山,为什么要花费这么长时间?
杨:越到这个时候,越要谨慎,更不能急躁,要不然会丢了命。这四座山,看似普通,其实也很凶险。南迦帕尔巴特被称为"第一杀人峰",可见其危险程度不一般。
记:作为国内民间商业登山的先行者,如何看待当下中国的民间登山?
杨:中国拥有一大批民间登山者,但是由于登山费用花费很大,赞助商也只选择比较有名气的登山者,还有就是在国内登山,手续特别麻烦,这都阻碍了国内民间登山的发展。
记:登山以外,有什么打算?
杨:除了攀登其余的山峰,我要将更多工作放在培养年轻登山者身上,给他们传授我的登山经验,培养出更多优秀的登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