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y觉得奔跑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儿
2006年4月份的天津国际马拉松赛上,状态欠佳的韦超随着发令枪响,跟着人群跑了出去。18公里处时,膝关节的隐痛开始发作。“当时我没太注意,也没做任何处理,运动员的意念就是坚持,但是在两公里后,另一只脚也开始疼了起来。”韦超这样告诉本刊记者。在他看来,对伤害的预估不足,也是对运动伤害的无知。“为了执著于‘一丁点儿马拉松精神’,我顶着双膝的剧痛,扛过了后半程的22公里。”这是韦超10年跑步生涯的最大挫折,长时间的比赛和训练,给膝关节造成了劳损,病变集中发作。韦超说,这种打击不只是肉体上的伤害,而是心理的冲击,那次受伤所导致的停赛、停训,几乎将他的所有憧憬清空。韦超甚至认为:“即便在伤病痊愈之后,我也没有跑步的冲动了。”
膝盖康复后,韦超开始尝试着游泳、划船,他开始在自家后山的水库游泳,每次往返途中,都试图在山坡上重拾跑步的乐趣与蹦跃的感觉。这样长久积累,竟使他的越野技巧有些“出神入化”,跑友们认为,韦超可以重新“飞”起来了。
韦超于是决定重返“跑步生活”,从2007年开始,他逐渐认识到“越野跑”也许才是“最适合自己的”。“越野跑给我带来完全不同于公路马拉松的奔跑体验,‘野趣横生’似乎更符合我的性格。”韦超告诉本刊记者,“在最初试水的越野跑比赛中,我的成绩比想象中要好,随后,我开始组队参加各种综合项目与户外比赛。”从这时起,韦超说他才真正地认识到“户外精神”——虽然是更艰难的比赛,但比起以前,似乎不再有痛苦和负担。他开始理解“享受跑步”。
韦超在蓬莱长岛进行野跑
复出后的一年里,韦超和他的队友们名声大噪。2008年9月,韦超先是在全国越野跑分站赛中获得了昆明、杭州站冠军和深圳站第三名,随后,在全国户外运动大会上获得了负重登山男子个人亚军以及男女混合冠军。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他,并在他的带动下,形成了跑步的“圈子”。在这个圈子里,只有纯粹的跑步。“高兴了就跑,跑完了就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纠结于名次,不过分渴望荣誉,不疯狂,适可而止;不离开‘跑步生活’,但也不依赖它。”韦超把回归的这一年,称为“最令他怀念和珍惜的跑步时光”。2009年盛夏,在喀什市民的欢呼雀跃声中,他第一个冲过设在喀什艾提尕尔清真寺门前广场的终点线,这时的他已经完成了号称世界上“最干燥、最炎热、最寒冷”的250公里戈壁长征极限耐力跑,作为首次跑完戈壁长征全程的中国人,并获得总成绩第四名、20~29岁年龄段的冠军,同时也是第二和第六赛段的冠军。
也许是太专注于“跑”的态度,在2010年的沙漠赛事(GobiMarch)上,韦超说他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次跋涉。99公里,选手各自背负着10公斤的装备,冒着酷热的高温穿过吐鲁番盆地。韦超估算着自己已经跑完了九成的路段,便转身跑进一片农田,偷吃了一颗哈密瓜后,准备向终点继续冲刺。正当他回味着甜瓜的味道,憧憬着跑过终点的兴奋时,赛道两旁的路标旗不见了。以他的经验,直线向前一定是正确方向,然而当他跑出3公里后,依旧不见路旗,这才意识到出现了“非正常情况”,极有可能迷路了。由于“比赛正在进行”,选手们必须在正确赛道上完成路段,韦超极不情愿地开始掉头,返回最后一个路标。3小时的数次往返,才让他找到了终点的方向。一路上,他不断地向自己发问:体力是什么,无穷无尽吗?不是。跑过90公里后,再胡乱地跑了3小时,如果还有力气,那么“不是超人就是打了激素”。由于身体与意志的过度乏力,他感到自己踩到了崩溃的边缘,虽然最后还是抵达了终点,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个别人设置的终点,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让韦超开心的是,自受伤之后,他在运动中更加了解自己的身体,学会了如何避免受伤。“现在,我在自我保护方面的知识可丰富了。”韦超略带自豪地告诉本刊记者,“跑步受伤本身是很常见的,但是如果对自己的身体足够了解,是可以预防的。”韦超说,有时候去参加比赛,90%的人都受伤了,自己甚至没有晒黑。“跑完200多公里,第二天坐在办公室里,别人都看不出来。”
Fly是韦超的长跑搭档,然而在2009年前,Fly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一名“合格的跑友”。一次偶然的跑步,让Fly发现,“突然奔跑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儿”,于是,她开始尝试中长跑,“一上量就二三十公里”。2009年,第一次参加马拉松的Fly开始对跑步产生了好奇,比赛当天,压根儿没有报名的Fly,穿着未到场朋友的“男号”站到起跑线上。一路上“饿”一直困扰着她,几乎在边吃边跑的情况下,她居然用4小时完成了比赛。对于这场“险些连鞋子都没准备”的比赛,Fly有些惊讶于自己的成绩,此前,她从未跑过这样的距离。也许正因为这次偶然的佳绩,Fly喜欢上了跑步——“第一次在上千人的比赛中感觉到欢乐。一路上有些人穿着奇异的衣服,有人戴着各式面罩——兔子耳朵或猴子的尾巴,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半程甚至10公里处就退出了比赛,但是它带给人一种狂欢式的快乐。”
不久后,Fly参加了TNF的50公里越野跑,结识了韦超,两人搭档,Fly对越野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Fly的记忆中,最漫长的一次长跑,发生在4月初的某个“悠然”周末。那天,Fly与韦超随机地买了张机票,飞到内蒙古大青山,打算“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跑一次”。第二天早晨10点,两人启程到大青山脚下,开始穿越荒漠,至下午16点,80多公里的路途翻过了所有能看得见的高峰。“直到没有高地可攀,我们才不得不停了下来。”“次日清晨,迎接我们的是苏尼特草原的荒漠地带。在人迹罕至的荒漠腹地,当极少的牧民看到我们跑步穿行时都惊呆了。在那里,我们感受了严寒,补给放到口里,都被‘咯咯’发抖的牙齿抖了出来。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风沙大起,狂雪乱飞,虽然戴着太阳镜,但风依然吹得眼睛生痛,双唇像要被冻胀了一样。我们感受着极寒,全速向靠近公路的方向狂奔,否则会被冻死在那里。下午18点,我们完成了90公里的穿越。”在Fly看来,这个本应坐在落地窗里享受阳光的温暖周末,却成了“国境边缘浸泡寒冷”的挑战,“但,要的就是这个”。
运动容易上瘾,但对于Fly来说,跑步只不过是一种调节。“它给我带来很多灵感和力量。”直至今日,即便是临赛,Fly也不会为自己安排特别的训练,她告诉本刊记者:“我特别抵触‘训练’这个词,我只会在想跑的时候才跑,成绩、名次、速度之类的,都无所谓。我跑步的时候,会尽量忘了一切,试着和自然融入一起。有些人会觉得肉体上是痛苦的,但我从来不会,跑步让我发现了生活中的‘力’,生活不是一潭死水。”
在一项有关美国越野跑的调查中,有480万的美国人会参与其中,这些人每年共参赛1.537亿次,平均每位参与者每31.8天进行一次越野跑,每年亦有13.1%的新增参与者。“全中国活跃的跑步人群也就30万人,还是很小的一个圈子。”韦超告诉本刊记者。还好,这个圈子也在不断地扩张,2000年的时候,跑步人数也许只有现在的1/50。对一些人来说,“跑步”可能意味着一种运动,一种保持身体和心理健康的方法;对另一些人来说,跑步可能是他们热衷,甚至无法自拔的生活方式。当然,还有一些人的生活中,很少出现这个词。“10年的跑步生涯,我见证了跑步作为一种新兴的生活方式正在中国兴起。跑步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它可以让人回归简单,而且让人思考。”韦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