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上绘制的千岛湖水下古城风貌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广州日报供图
1958年3月，为建设新安江水库，当地进行“清库”工作。
淳安县县委宣传部供图
谁曾想到，碧波浩瀚的千岛湖湖水之下，竟然悄悄“潜伏”着两座拥有上千年历史的古城，它们在静水深流的湖底，已经沉默了半个多世纪。日前，在一名摄影师的执着努力之下，水底古城的神秘面纱被撩开一角，沉寂了多年的平静再次被打破。
千年古城再次苏醒，也给当地政府出了一道难题：究竟是开发为主还是保护为主？是有所作为还是无为而治？这是个问题。
摄影师撩开水底古城面纱
高大雄伟的城墙，栩栩如生的龙狮雕像，拾级而上的青石台阶……一张张高清图片勾勒出一个颇具特色的古镇轮廓。最令人惊奇的是，这些图片都是在数十米深的水底拍摄而得，古建筑浸泡在幽暗的深水之中，光线打上去透露着昏黄的色调，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之气。
这是一组发表在《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上的图片，图片显示的是位于千岛湖湖底的神秘古城面貌，拍摄者是摄影师吴立新。“拍摄水底古城是我多年愿望，这次我们前后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一共下了5次水。”昨日，身在北京的吴立新告诉晨报记者，他数年之前就想来千岛湖拍古城，因多种原因一直未能成行。这次一切准备就绪后，从2009年底到2010年底，吴立新一共潜入湖底5次，陆续拍到了这些照片。“我还不是很满意，还会继续去。”
据吴立新介绍，拍摄到水底古城并非易事，光准备工作就做了很长时间。首先要有非常专业的设备。因为千岛湖没有潜水俱乐部能提供专用船只和专业潜水器材等，2004年，他们特地从英国定制了干式潜水服，并学习了相关课程。
2009年11月末，吴立新和潜水搭档一起驾着满载潜水器材的吉普车从北京出发，前往1500公里外的淳安县，开始水下古城的探寻之旅。“因为那些专业器材受不得半点震荡，只能自己开车运送。”另外，潜水在时间的选择上也有严格要求，“之所以选择冬季拍摄，是因为随着水温下降，湖中的藻类数量会大幅度下降，加之降雨减少，湖水的能见度会比较好，有利于水下的搜寻和拍摄。”
多年的愿望最终成真，吴立新潜入到28米深的水下，周遭几乎全黑，手中的潜水灯只有2米的能见度，只能参照指北针和水底地形向前摸索。“向东南方向游去，黑暗中渐渐出现一座砖结构建筑，潜水灯的光线所及之处，满是精美的雕刻，这就是狮城那座保存完好的清代砖结构‘节孝坊’。当看到那建筑时，我几乎在水下叫出声来。”
两座古城换来一个千岛湖
吴立新在水中所看到的“狮城”，就是原遂安县城，半个世纪之前，它连同贺城（原淳安县城），因建设新安江水库需要，被淹没在水下。在它们的头顶上，形成了一个面积达到580平方公里的人工水库。水库内岛屿星罗棋布，共有1078个，所以这个水库又叫做“千岛湖”。
在被淹没之前，两座古城已经拥有上千年的历史。1800多年前的三国时期，东吴大将贺齐攻下古歙县周边广袤地区，受到孙权嘉奖，贺齐豪情满怀，取出两枚棋子置于地图之上，举手间敲定了淳安和遂安两县的县治所在。此后，两县因地处水上交通咽喉之所，历朝而下，均为富庶之地，人才辈出，名胜遍地。
历史的轨迹在半个世纪前改变。1955年10月，当时的电力工业部选址淳安和建德交界的铜官，建设新安江水电站。1959年4月30日，两县29万人离乡移居。9月21日，新安江截流，库区开始蓄水。这两座浙西古城，连同27个乡镇、1000多个村庄、30万亩良田和数千间民房，悄然沉入湖底。
老淳安人难忘心底之城
弹指间，已过五十年。旧的淳安县城永沉湖底，新的淳安县已在山岭之上开辟出了新天地。而埋没旧城的那片湖水，如今已成为了新城的名片——千岛湖。
在老淳安人的心中，对千岛湖的情感很复杂。它吞没了故乡，又是新淳安发展的希望。说不清是湖毁了城，还是湖成就了城。也很难说清，假设历史重写，这两座古城又会有怎样的命运？如果健在，它们是否会与众多古城一样，淹没在现代化的建设浪潮之中？
沉入湖底，反而得到了形式上的“保全”，当水底古城面纱被一层层揭开时，它的壮美让人窒息。为何古城能在深水之中保存半个多世纪？淳安县旅游局相关负责人向记者解释，主要原因是由于千岛湖水的囤积是一个极其柔缓的过程，水流没有对房屋造成冲击和破坏，加上水底温度常年保持在10℃-20℃，湖水对房屋的腐蚀极小。
永存在湖底的古城也成为不少老淳安人的心灵家园。他们执着地记忆着老城的一切：80多岁的余名声画下了狮城的一砖一瓦；70多岁的余年春花了13年时间，画出了贺城和狮城的全貌图；怀恋故土的老人徐树林为家乡撰写了《威坪》；方才老人编撰了《新安江大移民》记录历史；几位移民自费出版了《淳安人》杂志供散落在各地的淳安移民互相联系……
他们的存在，印证着艾青的一首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老人追忆狮城岁月
青石板街头叫卖声
两座古城沉入水底的那一年，余名声老人刚刚30岁，他是遂县中学的一名美术老师，教学生画画。如今已是83岁高龄的老人，凭借自己的记忆，手绘出了当年的狮城全貌。
在老人的回忆里，狮城是一座非常富裕、舒适的小城，县城的居民都过着很悠闲的生活。“走在青石板街上，两边都是卖糕点的店铺，还有商贩推着小车叫卖着缎子糖、苞芦果。 ”尤其是东大街让老人印象深刻，“那里店铺林立，浙江的、安徽的商人在那开店，狮城在附近算是很有名气的一个县城。 ”
“狮城大多是明清徽式建筑，整个县城都被城墙包围，城墙有近6里长，都是用青石条堆砌而成，一共有5个城门。 ”老人向记者展示了他所画的狮城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清晰标出了县政府、学校、医院、村落的位置，甚至还有大大小小各种牌坊的位置。 “前两年出的县志，绘制的狮城地图上有好几处错误。 ”
据老人介绍，大水淹城之前，政府通知居民迁移，还要求对两座县城进行“清库”，将民房进行推平销毁和消毒处理。贺城的居民完成了“清库”工作，将城内大部分建筑拆毁；而狮城的“清库”工作则并没有完成，因此目前静卧在水下的两座古城，狮城的建筑大多完整保存了下来。不过，老人告诉记者，当初政府担心蓄水之后，一些高建筑会影响水上航运，通知居民将屋顶拆除，因此现在水下发现的一些建筑往往是没有顶的。
困境：开发与保护之惑
千年古城再次苏醒，同时也给当地政府出了一道难题：究竟是开发为主还是保护为主？是有所作为还是无为而治？这是个问题。
淳安县旅游局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目前针对水底古城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要是以保护为主，一种以开发为主。
今年1月7日，“狮城水下古城”已经被正式列为浙江省第六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保护力度大大提升。
据淳安旅游局介绍，此前大量水下建筑受到人为破坏，尤其是千岛湖的巨网捕鱼，破坏力最强。“此前在水下探摸中，发现长达数百米的渔网，不少高大建筑物，包括一些牌坊被整排拉倒。”
对此，当地政府曾于2002年采取了保护措施。“主要是湖面上方设置了一个保护区，覆盖了整个水下古城和城边的一个村落，所有船只不得通行。”
水底古城受到如此关注，当地旅游部门确实也有开发利用的想法。“但是只有想法，没有办法，因为条件达不到。”一名旅游局官员表示无奈。据其介绍，如何开发水底古城，他们先后至少想出了五种方案，但没有一条能够实行。
首先是潜水下去参观，但普通人一般只能潜到3-4米，古城在数十米深的水下，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根本无法承受强压。
然后是“水落城出”，造一堵围墙将古城圈起来，再抽干水。此法基本无法实施，一来造价太大，二来城墙无法承受水压。
第三种则是异地重建，但找不到如此庞大的土地。
第四种是潜艇观光，事实上，潜艇都已经造好，但受制于法规不得下水。且下水还会对建筑造成冲击。
第五种方案则让当地看到了希望，那就是搭建一座“阿基米德桥”。利用自身浮力悬浮在水中，像一条观光隧道一样供人观赏。“目前还在试验之中，如果成功，那将是解决水底古城保护与开发最合适的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