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以葵巳九月,尝步山椒,其时天高日晶,岚光浮翠,鸣禽之下,古木交阴。
由能仁寺右像崖而上,至半山亭。亭左为郑仙岩,右为白云寺。寺左迤行为双溪念经堂。自入山至此,几数十折,一路松阴迷人,怪石倚伏。游者或坐或卧,不绝如环。复由能仁寺左行六七里,至滴水岩,岩下草香泉洌,细石游鳞,清泳可数。而濂泉、蒲涧、碧虚、云泉诸境,与向之所游,并为之山之胜也已。
予乃小坐石桥之上,相阳红叶之间,听寺门钟梵声与松风水石想激荡,为之神愉者。久而下望,海波云树,城郭人家,映带左右。徊环慨然,想见 赵 陀刘陇,割据膏腴之势,又未尝不叹江山如旧,而人代废与之不同也。夫以 赵 陀刘陇之雄席霸王之盛业,高台广榭,漫舞长歌,转瞬而荡陵殆尽。而安期隐遁之士,修丹练气,亦终不能不死。是知富贵不可以长保,安乐不可以长享。若予之蜉蝣旦暮者,更可胜慨哉!
然则囊诗携酒以优游于此,其能数数续之耶?因为为文以记之。同游者为三水梁太史。
此段文字是去年(07年冬)偶然在图书馆一本古籍中看到的。书名忘记了,可能是《广州府志》吧。觉得文字优美,当时便忍不住抄到纸上。不过记忆里我少抄了一小段,因为那段语句艰深(对我辈而言),故懒于记录了。
从此文可以知道,白云山到清朝时候已经是广州城居民常去游玩之地,并且当时在山上可以望到大海(海波云树)。
我最感兴趣的是此文结尾的一大段议论。在对比了千年前的广州割据帝王 赵 陀刘陇生前的辉煌富贵,及死后湮灭寂寞后,慨叹道“富贵不可以长保,安乐不可以长享”,我辈在漫长的历史中就象早上出生晚上就死亡的小虫子,今天与朋友携酒爬山的快乐又能有几次呢?
在描写完山中的美景和自己见到美景的快乐后,忽然转入一段对人生和历史无常的深深感叹,对今天许多人(尤其是年轻人)来说是不好理解的。其实这样的模式在古人的文章中的很常见。在盛的时候看到衰,在生的时候想到死,一切都在阴阳的消长变化。这样的思想,是比较典型的古代中国人的思维。
开车至白云索道站下,保管…行约百米至云台花园,上山乘缆车处与之相邻。登山以徒步攀行为妙,可穿林越水亲触自然,可锻炼筋骨活动身心。逐沿入山道路而行,数步即见不远处一高架公路横跨山梁而过。不足二里至南门,购五元一票,过关再上行。路上游人较多,上山下山者皆有。或三四亲朋好友结伴,或情侣二人亲挽。似我独游者难以寻见,未免心生孤感。幸置身于久违之山林,目阅风光,此感即瞬间而逝。虽时过冬至,却日似初秋,丛树绿荫间有如红花霜叶点缀,徐徐风过逗叶,几声鸟鸣相呼。
行二里余,见一阶梯小道向左下行至山谷,此谷曰蒲谷。沿阶而下,见谷地尚小,有一小憩亭,一山涧小溪向下涓涓而流,拦水成池,栽有荷莲,惜已略见凋零,溪上一人造松桥静卧,云杉耸立更显谷深,好一处闲静幽谷!
过桥出谷上旧道,行数步,见前方一“佛境”牌坊立于路之左,再看路标便知已至能仁寺。古寺依山而建,于苍翠间半隐半现,可闻禅曲轻扬。牌坊四柱刻有两联,中间两柱联曰:“超然纯氛翳红尘不到个中有山水清音,无事适华嵩白云高飞此处是神仙福地”;旁联曰:“喜得臻斯境界再努力何愁不到佛前,须知各有因缘试问心那个愿居人后”。
入牌坊购五元一票进寺,见一水潭,锦鲤跃动争食,寿龟静养安祥。旁有“倚佛”亭,一股清泉从一石座下注入潭中,此石座刻名“涤座”。忽忆起前段时日所读唐浩明之书《曾国藩》,曾国藩字涤生,涤身涤心,修身齐家辅天下,此乃为人之高境界也。过“能仁古寺”旧门,见香客甚少,但香火尚旺,淡香飘浮。怀虔诚之心,入大雄宝殿拜佛祖,再入观音殿跪菩萨。拜毕,从古寺后院一耳门出,攀阶登山。石阶甚是陡峭,中途稍停休息,转身一望,眼前豁然开朗,群岭、城市风景尽收,逐觉已近山顶公园。
山顶公园处于山顶一宽阔平地,游客上山都会停留于此。凭栏观景者有之,孩童追逐嬉耍者有之,数人围圈踢毽者有之,用食解饥者有之,一派休闲娱乐景象。登顶望西南,阳光正照,略感刺目,只见山林如浸日蔚迷雾,远处广州都市高楼林立朦胧可现。
离山沿,转入上山南路,路旁一石碑刻有“天南第一峰”。前行见路回南门,则返路向北,经鸣春谷,见图示谷深路长,恐费时过多而未能进内。西出山顶公园处,见一半坡青圃,上用紫兰排布出“白云山欢迎您”五字,游客争相于前留影纪念。
沿云山中路,行一里至九龙泉,石壁上九龙吐水,上方刻有“卧虎跳龙”。上行数步即至广州碑林,乃历代名人墨客游山后,抒怀作文,为纪念而刻碑留迹于此。字碑上百座,书法字体各异,或隶楷端正隽秀,或行草苍劲豪迈,对碑诵读,颇有意境。
出碑林入云天北路,下山向西门,行二里经摩星岭,此时日已西斜,日晚而未能登岭。道路弯延,再行约一里,见路左一阶梯石道直下山底,曰摩云路。见石阶深长陡然,险峻有似摩云之感,逐决意从此道下山。石阶不下千步,上行者无不费力气喘。下阶轻便快捷,反觉下山容易上山难。梯道尽,已近山脚,转走泥土山路,需绕山数里才可至西门。行此道者甚少,路遇行人不过十人。行走间,遇一年近花甲老者,背包杖行,不由顿生敬意,便与之攀谈起来。言谈间得之其居住白云山旁多年,无要事下午便会来此背泉回家,供家人自饮。一则山中行走、呼吸净气,可锻炼身体、益寿延年;二则山泉天然,有利健康,可谓一举两得。另提及常来背泉者为数不少,大都年岁相仿,之前互不相识,每每相逢于取水边,渐熟成友。听罢,兴致大增,老者正往取泉处,便随其转小道上行。行约百米,至山泉处,见三两市民在此汲水,山泉已用水管接出,取用甚是方便,手捧汲一小口,口感清甜,便也装上一瓶。见有二人已用空瓶灌满,以背包袋装,准备下山。背包估计二、三十斤,背伏至家,也并非易事。见天色将晚,便与前遇老者告别,同此二人相伴先行。白云山一游,偶遇此事,让人感叹不已,安度晚年,如此闲致,人生何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