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夏普倒在珠峰“死亡地带”全过程
肢残人马克·英格利斯
夏普永远留在了这个石灰岩洞中
登山者最想征服的珠穆朗玛峰
此前2个月,夏普离开英国时曾安慰母亲琳达:“那里(喜马拉雅山)到处都是登山者,你永远不会孤单。”然而,在夏普被困期间,至少有40人经过他身边,成功登顶,并平安返回山下,但没有人对夏普进行有效的救援。此事经媒体报道后,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争论,整个登山界为之震惊。
事后,美联社在全球范围内对当天数十名攀登珠峰的登山者、向导及相关人员进行了采访,试图还原事件真相。
最后的攀登 夏普说,如果这次我没有成功,我将不再回来
1953年,新西兰人埃德蒙·希拉里成功登上峰顶,成为征服珠峰第一人。传奇般的登山经历,不但让希拉里获封爵士,更让他成为大批英国人崇拜的偶像——夏普正是其中之一。
现年34岁的夏普成长于英国约克郡。在诺丁汉大学攻读工程学专业期间,夏普参加了学校的登山俱乐部,对于登山的热情更加高涨。
2003年和2004年,夏普曾两次登上喜马拉雅山的“死亡地带”,但均在到达8400米左右的高度时因恶劣天气和高寒缺氧等状况被迫返回。其中一次,夏普被冻伤,并失去了两个脚趾。
在第二次攀登珠峰失败后的1年时间内,夏普致力于完成他的教育学硕士学位。他原本计划于今年9月开始自己的教育事业。在开始新生活前,夏普决定第三次挑战珠峰。
5月初,在喜马拉雅山北麓,夏普在帐篷里对另一名登山者达维·沃森说,自己对这座山的“求爱”即将结束。“我没有那么多钱能够再次回到这里。”夏普说,“也就是说,如果这次我没有成功,我将不再回来。”
一个人冲顶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何时开始登山、何时返回
事实上,夏普认为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回来,因为他对自己第三次攀登珠峰成功充满信心——他的装备精良,身体健康,状态良好,而且意志坚定。
加德满都的萨姆酒吧是旅行者的家,来来往往的人们总喜欢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酒吧墙壁上。今年3月,夏普走进萨姆酒吧。他拿着啤酒回敬曾经的队友杰米·麦吉尼斯,并与后者讨论起自己第三次冲击珠峰的计划。麦吉尼斯邀请夏普参加自己的探险队,但夏普拒绝了——他想一个人试试。这一次,他决定独自从东北坡冲顶。
一般人通常要在大本营呆两周左右时间,好让自己适应空气稀薄的环境。但夏普在这种氧气含量只有海平面处一半的恶劣环境下仅适应了5天就前往下一个营地。接下来的几周,夏普用于适应山上的环境,安置帐篷、装备氧气、准备食物和高山给养等冲顶最后的准备。
蓄着山羊胡子的夏普,身背红蓝相间的破旧帆布包,脚穿红色及膝长靴。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何时开始登山、到达什么高度,以及预计返回的时间。与大部分登山者不同的是,他没有携带双向无线电接收装置或卫星电话。
5月的第一个星期,夏普开始挑战珠峰。他开始从北侧攀登,在海拔7855米处安营扎寨。当他在第3天早晨醒来时,宿营地下起了雪,并刮起大风。他决定暂缓冲顶计划。
重新尝试前,夏普与澳大利亚向导克里斯蒂娜·斯坦格尔就携带氧气瓶的问题进行了讨论。他告诉斯坦格尔,他只会在紧急情况下使用氧气瓶。他携带了两个4升的氧气瓶,这通常是冲顶当天所需的最少氧气量。
5月11日,夏普决定重启冲顶计划。他还曾从绿色的帐篷中探出头来,祝贺沃森第二次成功登顶并平安返回。
路人的见闻 有人催促夏普继续前进,他挥了挥手没说话
登山者习惯选择午夜开始冲顶,以便次日清晨在登顶后看到日出,并为下山争取更多的时间。14日凌晨1时过后不久,夏普抵达海拔8352米高度,感觉非常疲劳。当时天空下着雪,他便在路边坐下来,看着一个个登山者从他身边经过。
新西兰登山者拉塞尔·布赖斯与美国向导比尔·克劳斯经过夏普身边并成功登顶。下山途中,他们于上午11时20分在珠峰第三台阶附近再次遇见夏普,这里距离峰顶的垂直距离仅148米。“要当心!”克劳斯对夏普说了唯一的一句话。
一些登山者推测,夏普可能已经成功登顶,可能在从更为险峻的北坡下山时出现严重缺氧,并因此滞留在距峰顶300米处的一个石灰岩洞中。
14日23时10分左右,喜马拉雅体验队向导马克·伍德沃德陪同截肢残疾人马克·英格利斯和他的摄影队冲顶。15日凌晨1时许,在海拔8412米高处,这一队人抵达了一个石灰岩洞。伍德沃德告诉大家,他们将看到“绿靴子”——一名10年前冻死在那里的印度登山者。然而,伍德沃德被他所看到的景象吓了一跳。他对一个同伴说,这个洞里出现了“第二双靴子”。
伍德沃德用头灯照向洞里面,发现在那名死去的印度人右边还坐着一个人——他的右臂抱着膝盖,没有戴氧气罩,睫毛上结着冰珠。队伍中有人对这个人喊道:“起来,继续前进。”但他没有回答。
20分钟后,中东工艺大学登山俱乐部的一队土耳其登山者到达这个地方,也发现了夏普。一名叫拉普卡的夏尔巴人催促夏普站起来继续前进。夏普没有说话,但是向他们挥了挥手。
在当天路过的其他大约30名登山者中,一些人以为夏普就是“绿靴子”,还有一些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众人的看法 如果冒险施救,他们自己也可能身陷不测
马克西姆·沙亚是15日第一个登上珠峰的人,但他在上山途中没有发现夏普。
15日凌晨5时50分,希望成为第一个登上珠峰的黎巴嫩人沙亚与夏尔巴年轻人多吉一起登上了珠峰,刚好赶上日出。他们看到阳光照射在山峰上,呈现出火焰般的美丽弧线。
沙亚摘掉三层手套中的两层,在照相机被冻住之前,摆出象征胜利的V字形手势。他们返回时,气温为零下37.7摄氏度。
对沙亚和多吉来讲,下山之旅无疑是快乐的。直到他们于上午9时30分抵达“绿靴子”所在的石灰岩洞时,仍阳光普照。
沙亚此时看到了夏普,并通知了布赖斯。此时,夏普已经不省人事,浑身剧烈颤抖,牙齿紧咬,鼻子、脸颊和嘴唇都已经变成黑色。他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戴护目镜,只戴着一副薄薄的浅蓝色毛手套。
“沙亚,你已经无能为力。”布赖斯提醒沙亚说,他的氧气只能再坚持90分钟,而其他所有受雇的夏尔巴人都在帮助登山者下山,没有足够人手可以把一个不省人事的男人从那样的高度抬下来。近一个小时,沙亚就坐在距离夏普不远的石头上,在无线电设备中叫喊和恳求。营地中的登山者们聚集在无线电旁哭泣。
沙亚和多吉不得不起身为夏普做最后一次祈祷,然后离去。
一些曾路过夏普身边并最终登顶的人后来对美联社记者说,当时夏普已经性命难保,如果冒险对其施救,他们自己也可能身陷不测。
最后的录像 有人把他从洞中搬到太阳下面,然后离开
因为一名队员急性发病,再次经过夏普身旁的土耳其登山队在下山途中已处于求援状态,因此无法对夏普施救。
登山者埃伊莱姆·埃利费尔·马维什在下山途中也发现了夏普。她和夏尔巴人尼马尝试给夏普输氧,但没有成功。2人查看了夏普的衣服,希望获知夏普所属的队伍,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夏尔巴人首领珀尔巴·塔希与其他登山者于上午11时45分下山。塔希带着特殊的摄像机来到夏普身边,询问他的情况。也许由于气温升高,或者多吉给了他氧气,夏普有了一些反应。
这段夏普生前最后录像的版权后来归《探索》频道所有。一些曾看过录像的人近日对美联社记者转述了当时的内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戴维·夏普。”他说,“我是亚洲徒步公司的,我只想睡一会儿。”
塔希给了夏普一些氧气,把他从洞中搬到太阳下面,然后离开。
16日清晨,塔希向沃森描述了夏普的情形。沃森进入夏普的帐篷,找出朋友的护照,塔希确认他正是受困的那个人。随后,陪同一名韩国登山队登顶的夏尔巴人从山上传来消息:那个穿红靴子的登山者已经死亡。 郭爽
相关链接 结果引发争议
当夏普死亡的消息传开后,首位征服珠穆朗玛峰的希拉里爵士异常愤慨。他说,如果他遇到同样情况,会放弃自己的登顶计划而先去救人,人们至少应该尝试营救夏普,哪怕只有一次。“生命的价值远重于登山的意义,以前,我们的登山队绝不可能对一个濒死的登山者置之不理。”他说。
新西兰奥塔戈大学科学家兼登山运动员菲尔·安斯利也对登山队放弃救助的决定提出质疑。他说,只要那些人能及时为夏普提供瓶装氧气,完全有可能使他恢复知觉并脱离危险。
不过,曾于1996年登上珠峰的艾伦·欣克斯却有不同意见。他曾为了救一名垂危的登山者而放弃了征服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的计划。他认为,海拔8500米左右对人类来说已属“死亡地带”,到达那个高度的人身体本身就已经受到极大损害。“你可以坐下来陪着他,两人一起等死。”欣克斯说,“但你绝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背一个人下山。”
曾参加过15次珠峰救援行动的布赖斯说,自己当时完全不知道夏普的状况。布赖斯说,夏普将长眠于珠峰,成为通往峰顶的路标。
夏普的经历
夏普有着多年的登山经验,他曾成功登上瑞士阿尔卑斯山的马特峰、欧洲的厄尔布鲁士山、非洲最高的乞力马扎罗山等。他还利用大量时间穿梭于南美洲和东南亚地区。
夏普迅速适应稀薄空气环境的能力让探险队负责人理查德·杜根感到惊奇。夏普身高178厘米、体重68公斤,身上几乎没有多余脂肪,并能通过快速移动保持体温。毫无疑问,他具备登山的天赋。
杜根当时就认定,夏普“绝对是我们队伍中最强壮的成员”。在夏普轻松登上乔奥伊峰后,杜根又邀请他参加2003年攀登珠峰的探险队。
夏普加入的是亚洲徒步公司珠峰国际登山队。这是一个由个人登山者和小型登山队构成的松散团体,队员大多为了更方便地获取登山许可和方便住宿而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