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鸭湖 鸟的天堂(组图)

　　文、图／bornfree

　　德胜门城楼西侧的919支1线开往延庆县康庄，由康庄再花十来块钱打个面的或步行十里，就到了野鸭湖湿地。我去的那天天气不错，又是周六，湿地保护区收费口泊着不少轿车，像我这样坐公交前来的游客非常罕见。到的时候已是中午，门口有位开车来的游人正站在兴建中的湿地博物馆工地边质问两位西装革履的景区收费员：你们凭什么把自然保护区围起来收费？

　　 六年前，野鸭湖就已经被市政府批准为北京市级湿地鸟类自然保护区，这片以观鸟闻名的湿地夹在八达岭长城、康西草原和官厅水库之间算得上延庆乃至北京的一大宝地，因为它是华北最大的、也是北京惟一的湿地鸟类自然保护区，据说每年在此栖息的鸟类多达数十万只、２４０余种，仅凭此一点，野鸭湖的旅游与人文价值便足以和同属延庆的八达岭长城相提并论。在我看来，它比八达岭长城更有天趣，也更适合休闲，名气确实不够响，却正是个不错的好处，少招惹了徒为慕名而来的游人。

　　长城是坚固的，损坏了可以维修，但湿地不同，在工业化进程和人们无所不至的足迹之下，湿地就像是天上的白云，随时会变形、变色乃至消失得了无踪影。虽然野鸭湖的门口和周边新建了不少设计施工堪称考究的牌坊、餐厅、展馆和度假别墅，但招徕更多的游人与保护湿地显然是一对几乎无法调和的矛盾。

　　那天的野鸭湖区游人不足一百，一进大门，便能看到有着一排排一簇簇迷宫般列阵的芦苇与水草的湖面，大雁嘎嘎的叫声响成一片，天鹅在远处游弋，三五成组的野鸭像是当年白洋淀上的游击队员们似的出没于芦花蒿草间。湖边有排木屋，卖给游人专门用来喂鸟的食物，几乎所有男女老少游人和各类鸟儿们都离奇地热情，人们不停地抛洒各种食物，而鸟儿们则欢天喜地的迎上来，甚至离开水面冲上岸来与“施主”们打成一片，连矜持的大天鹅也颇有些心动地游过来，在离游人很近的水边寻食、看热闹。当年我在青海湖边曾经远远地隔着一片湿地试图靠近一群天鹅，那才是真正天然野生的天鹅，你进它就退，始终与人保持一里多远的距离。望着眼前野鸭湖的天鹅，不知道是它们习惯了我们，还是我们将它们保护成了家禽。

　　初秋的野鸭湖周遭长满了浓密的野草，草叶已开始泛黄，野花则刚刚凋谢，可以想见深春时分这里一派百花争艳的景象。方圆百万平米的野鸭湖四周有丈高的土坝，坝头上种着树，沿着围坝走一圈下来，得花上两三个小时，当地农民开着摩托或赶着马车在坝上晃悠，兜揽着没脚力的游客，坝的南面是广袤开阔的康熙草原，被村民蛊惑的游客们可以随时离开野鸭湖景区去骑马，或者原本在草原驰骋的游客也可以随时往北进入野鸭湖而无需门票。我走在坝上逆时针绕湖，又受一条羊肠小道的诱惑下了坝子，走进湖边茂密的滩涂草丛里。草丛非常僻静，不再有丝毫旅游者的气息。

　　留在这里的飞鸟们已经将野鸭湖当作了自己的定居之所，而保护区管理人员以及游客们则更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湖心荡舟追逐水鸟算得斯文了，高速訇啸的汽艇则惊得鸟儿们四散逃去，生活垃圾零星分布在水域周围，一只好奇的灰雁甚至开始品尝遗弃在水面上的塑料拖鞋，即使草丛最深处也有人们露营的痕迹，并留下一堆花花绿绿的塑料袋。据说11月初开始这里将骤然迎来大批迁徙的鸟，鸟儿们将在这里栖息、补充食物，而野鸭湖目前松散和不合情理的管理经营方式则可能给鸟儿们带来很多隐患和袭扰。

　　野鸭湖的风光因有水有鸟而灵动。半个世纪前，野鸭湖还是一片干土地， 1955年7月，官厅水库的正式蓄水运行，此举大约阻滞或抬升了位于其中上游的野鸭湖区域的水流水位，因而逐渐形成了一片水草丰茂的湿地。1970年代，首都师范大学生物系的高武教授偶然发现这片湿地，当时的他看到除了野鸭之外、已有很多种类的水鸟在此聚集。据说近年来，这里聚集鸟类最多时达三四十万只，近250种，仅野鸭就有7种，更有黑鹳、东方白鹳、大鸨、白肩雕、金雕、中华秋沙鸭等国家一级保护鸟类6种，白枕鹤、大天鹅、灰鹤、白琵鹭等国家二级保护鸟类34种，北京市一、二级保护动物60余种。据介绍，之所以野鸭湖的鸟类会越聚越多，除了湿地面积大、水深适中之外，在水里、河岸上生长着丰富的动植物品种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坝头放羊的老羊倌操着混浊难辨的口音对我说，以前他的羊群数目可不止现在的四五十只，现在政府不让多养羊，更不让到野鸭湖那头去放羊，怕羊群啃秃了草皮、毁了鸟巢、坏了自然保护区的环境。保护区绵长的南岸因与康熙草原相接，一些自驾车的游人可径直闯入，在此泊车、露营、野炊、钓鱼，我见到的一位钓翁，仅他一人就在湖岸边一字排开近20支钓竿，倒是钓得惬意得很，却不知是否抢了鸟儿们的口粮。据说去年11月中旬首批南迁的候鸟们光临之际，有的捕鱼人干脆直起窝棚住进湿地张网捕鱼。

　　走进野鸭湖的芦苇荡，便走进了远古，只有阳光蓝天白云野花丛草，和嬉戏游翔着的各种鸟儿，很多角落依旧保存着非常原始的自然风貌，峥嵘的水草和近水植物生机盎然，似乎不曾遭受任何人为的破坏，你走在其间，会立即忘掉有关都市和日常工作生活的一切，会觉得它是一片永恒。但有关机构通过对野鸭湖湿地的Landsat-TM影像和印度的IRS影像进行融合处理,得到卫星影像分类图结合实地调查野鸭湖湿地6年来土地利用、土地覆盖变化的分析研究结果表明：耕地、居民点及工矿用地面积增加,水域面积减少,湿地生态环境受到严重破坏，水域面积、植被覆盖率减少,栖息和越冬鸟类已经丧失了大量的栖息地。

　　当我沿着围坝走到野鸭湖东侧时，开着摩托的当地村民告诉我，从东侧根本无法走回大门，建议坐他们的车自原路返回。我偏不信邪，在一人多高的沼泽水草间摸索前行，迂回了很久，也无法通过一道满是淤泥的大水沟，它显然是野鸭湖之水的吞吐命脉之一，对岸一架九曲木桥正在芦苇深处叮叮当当地修建，似乎将来可以由此桥沟通行走，此时却还不能通过。没想到的是，再往前走，水沟被新填的土方完全隔断了，一片开阔的人工平地在高大茂盛的树林间兀然显露。从施工场地，可以走到新建的度假别墅区，也就是说，这片原本生长着水草和大树的地方恐怕又将变成新的旅游经营区，这与相关学术研究机构针对其提出的“为保护湿地环境,应逐步退耕还草、还林，恢复芦苇、沼泽,确保区内生态平衡和系统生态质量不断优化”的意见显然不符。两年前，野鸭湖湿地自然保护区拟定的主要任务目标之一是要完成退耕还滩5000亩，遗憾的是我的实地踏访并没有看到这类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