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前
15年前15年前的5月11日,珠峰攀登史上遇难人数最多的一天,15人遇难。
幸存者为何15年后
重走死亡之路
“应当承认,珠穆朗玛峰有着我所见过的最陡峭的山脊和最险峻的绝壁,而所有关于雪坡的传说都是一个神话。亲爱的,这是令人激动的事业,我无法形容它对我的吸引力,还有它的美丽。”
如果说英国登山家乔治·马洛里1924年回答《纽约时报》记者为什么要登山时,说出的那句“因为山在那儿”,是对人类征服地球高度极限的无限渴望,那么文章开头他于同年在《给妻子的一封信》中写下的话,道出了世界第三极珠峰对探险者的无限诱惑。那一年,马洛里第三次挑战珠峰,希望成为第一个站上世界最高点,而他最后一次现身是在距离珠峰峰顶200多米的山脊,直到75年后,他的尸体才被美国登山者发现。
2010年,美国国家地理频道把马洛里的故事搬上了银幕,片名叫《最狂野的梦》。这不是马洛里一个人的梦,在又一个登山季开始前,美国登山家尼尔·贝德尔曼已经踏上了征途。他是无数个有梦之人中的一位,而这次他承载的,也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梦想。
专题撰稿 记者 楼栋
黑暗·同行的5人丧生暴风雪,活下来的要么截肢要么逃避珠峰
重回珠穆朗玛,这种概念“就像是被刻在我的前额上的一块文身,终有一天我是要回去的。”现年51岁的贝德尔曼说。上个月他离开了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向珠峰南坡大本营进发,然后重走一遍1996年他走过的老路。
正如贝德尔曼所说,15年前那次珠峰之旅成为他人生不可磨灭的回忆,但重新走出这一步,太难了——1996年和他一起登珠峰的那两队登山者,当时就有5人丧失在暴风雪中,1位死里逃生的夏尔巴向导在一年后再次攀登珠峰时遇难,其余幸存者不是受伤截肢,就是选择永远逃避珠峰,贝德尔曼是唯一还准备为那个悲剧故事改写一下结尾的当事人。
1996年珠峰上的悲剧故事被亲历者写成了两本书,美国记者乔恩·克拉考尔所写的《走进空气稀薄地带》,俄罗斯登山向导鲍尔科夫讲述的《攀登》。实际上,两个版本的故事就像是一场道德的辩论会。克拉考尔在书中指责作为向导的鲍尔科夫不带氧气瓶和通讯设备就上山,只顾自己全身而退,完全没有帮助客户,甚至抛弃了自己的领队费希尔。鲍尔科夫则在自己的书中处处反驳,即使他一年后登山遇难,登山界的争论声一直没断过。
争议·很艰难,很丑陋,我们满怀希望登山,并不是人人都安全回家
不过,在这两本针锋相对的书里,贝德尔曼都被描述成一个正面形象。山难发生时,贝德尔曼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冒死带着两个濒死的客户登山者回到了四号营地的帐篷。但他说,“我的目的并非要在15年后去实地证明,到底克拉考尔还是鲍尔科夫说的是事实。”
“当这些争议被引发后,人们热衷于争论谁做了这个,谁做了那个,但我不想回去揭开旧伤疤,去纠正任何已经发生的错误。”贝德尔曼说。“只有一个事实:很艰难,很丑陋。我们满怀希望登山,但并不是人人都安全回家了。”
逝者至今还留在海拔8000米的高度。遇难的领队霍尔通过卫星电话给远在新西兰家中的妻子留下的最后那句“别太为我担心”令人听了心碎,还有其他遇难者的妻子得了抑郁症。
就连贝德尔曼自己也是时隔很久才愿意接受克拉考尔的采访。即使他尽最大的可能,用肩膀扛着救下两个人,其中一个还不是他所在小组的客户,他还是为没能拯救更多的生命无法释怀。在《走进空气稀薄地带》书中,贝德尔曼说:“ 我还是忍不住想起南比(一位日本登山者),她是那么弱小。我仍能感到她的手指从我的胳膊上滑落时的感觉,而我就听之任之了。我甚至再没有回过头去。”
动机·当年雇主的遗体就留在珠峰登顶必经之路上,带着敬意去看看他
重回珠峰会有两种可能:重温噩梦,或者创造新生。
鲍尔科夫是最快做出选择的,山难发生不到一个月,他又开始了登山。当时,他告诉克拉考尔,重新上路是为了所有的死难者,尤其是为了完成费希尔征服14座海拔8000米以上高山的遗愿。而现在,能为活着和逝去的亲历者画上句号的,就只有贝德尔曼了。
“那次事故改变了我的人生曲线,之后,我感觉有一种巨大的引力在吸引着我,我知道,我必须回去。”贝德尔曼说,“幸运的是,我能为1996年的那个故事加上结尾。再来一次,故事不再会和以前那样。”贝德尔曼说,“新的篇章是关于未来的,对我来说,这是个重要的机会,我必须再来一次。”为了成行,他想了不少办法说服83岁的老母亲,倒是太太非常支持,因为两人就是在登山时相识相爱的。
费希尔是当年雇用了贝德尔曼的雇主,他的遗体还在珠峰南坡登顶的必经之路上,15年来只往路边稍微移动了一点。“他没能回来,我不知道经过他的遗体时,我会有怎样的感觉。”贝德尔曼的嗓音明显变小了,“我会看看他在哪里安息,然后带给他我的敬意。无论如何,一切能有一个句号了,高高兴兴做个好人,享受你的人生、你的冒险——费希尔也会这样祝福我吧。”